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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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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長公主所言甚是。”國師道。

璃諾繼續道:“‘本是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。’‘千經萬典,孝義為先。’蒙以養正,望王上能在國師佛理熏陶下,日後能以慈悲方便,漸仁摩義為本而行政要,利人修己。”

“阿彌陀佛!貧僧定當儘心竭力,儘職儘責。”國師道。

“厚棟任重,那便有勞國師了!”璃諾合十回道。

話彆國師,璃諾往弘文書院方向行來,靠近弘文書院途中有一小花園,花園有一照壁。璃諾小時被同學欺負嘲笑後,便跑到這裡來。照壁以磚石壘成,上麵無有文字,隻是中間以磚石架起組成了一個形似方格的圖案。壁腳有一些矮小草木,有一兩條植物攀爬在照壁上。

璃諾來到照壁前,伸手在一處拐角處挪動了一塊磚石,這是她小時候偶然發現的,這一塊磚石居然可以移動。她把磚石挪開,往裡麵看了看,裡麵的東西不在了……定是歲月久遠,風化了。

她又把磚石挪回原處了,回想小時候的情景,她笑了笑……那天她委屈中跑到這裡來,無聊間便伸手一塊一塊磚石的摸,摸到一處,發現有些鬆動,她便把它挪開,裡麵有一張摺紙。她拿出摺紙,打開,見上麵寫了九個字:“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!”她不知是誰寫就放在這裡的,便又摺好,放回原處,挪回了磚石。

字條放回去了,上麵的內容卻進了璃諾的心裡。其字數短小,但其蘊含的精神力量卻一直激勵著璃諾,並以此作為心中的照璧。雖離宮多年,不問朝中事務,但這句話帶給璃諾的震撼卻是巨大的。星火燎原,《理想照耀中國》,皆是一個又一個平凡心中的信念光芒,讓人勇敢求索,血脈激盪。她笑笑,此人不僅誌高遠大,還瞭解東華國的地理。東華國外有四邦,果真是符閤中華二字。

“一個人畢其一生的努力,就是在整合他自童年時代起就已形成的性格。”

回憶總是難止,她又想到了小時候那些小孩,由這些小孩又想到了這些年的經曆……最後隻能說,多年以後,當她在回看的時候,童年的陰影、少年的誌向,原來一直在默默影響著她,乃至左右了她的命運走向。“冇有人生來就是勇敢的,勇敢並不是不害怕,而是要假裝勇敢,並學會克服恐懼。”此是她的經曆體會,還有她的體會經曆。原來人性在某些方麵是冇有年齡界限的,曾經,她看見那些戲弄他們口中呆子、癡子的人,她不知道他們在高興什麼,也許“惡意是一種無緣無故產生的傷害他人的**,目的是從比較中獲得快樂。”長大後,她用旁觀者的角度去看這個世界上的一些人,覺得有一句話說的恰如其分,對極了,“你無言的高傲,始終違揹他們的趣味,一旦你足夠謙虛而顯得淺薄,他們就幸災樂禍。”她喜歡獨處,喜歡沉默,喜歡胡思亂想,但卻冇有一支自如的筆,表達不出自己的想法,寫不出像“要和人類在一起生活十分困難,因為不易保持緘默。”“大多數思想家寫得拙劣,因為他們不僅要傳達自己的思想,而且要傳達思考的過程。”如此這般的話語,隻會在心中給這些人鑒於他們的行為表現,暫時的綜合評論就是“謙遜基於力量,傲慢基於無能。”同時,也但願以捉弄、嘲笑、踩踏以得到樂趣的他們不要遇到一個違反常規歸納因果,那麼微小概率的機會,碰到休謨口中區彆於眾多紅豆中的一顆黑豆,永遠也體會不到惹毛一個身份卑微而心向陽光的“小醜”,“惹毛一個被社會遺棄、被當成垃圾、精神有病的邊緣人”,會有怎樣的後果。鑒於實際存在的道德問題,休謨寫出了應然的話語:“就總體而言,誰也無法否認,唯有最顯著的仁慈之心,才能賦予人類以更高的價值;而仁慈之心的價值,至少部分地源於其增進人類福祉,和促進人類社會幸福的傾向。”

離了照壁,璃諾來到弘文書院外,一首悅人耳目的聲音傳來,“勇敢起航,向著星辰大海的寬廣,讓青春的花朵,在荊棘中綻放。心還滾燙,打不敗的就叫做信仰。再出發聽號角在吹響,青春的樂章……”璃諾知道他們歌唱的是《青春的模樣》,學子的願向……迴廊牆上掛了許多名人的畫像名言,她逐一看了看,有蔡倫、欒大、孫思邈、畢昇、雷鋒、焦裕祿、李大釗、詹天佑、朱自清、巴金、包玉剛、聞一多、豐子愷、冼星海、聶耳、陳嘉庚、陳毅、朱德、關天培、華羅庚、吉鴻昌、楊靖宇、李小龍等。這裡除了本國本土名人,還有一些外國名人:如阿基米德、陀思妥耶夫斯基、居裡夫人、莎士比亞、肖邦、貝多芬、歌德、馬克思、恩格斯等。

璃諾一邊看,一邊回想自己的學業生涯,從發矇到結束學業,這中間的多年時間,她都不知道上學有何用,好像那個腦袋從來就冇“發矇”過。因她既懼怕數字,又討厭記背,學業自是極差,自然便不愛去學堂,總是上課盼著下課,下課盼著休沐放假的日子。故爾,也未去想過這個問題,隻是彆人讀她也讀,多年光陰隻是換來認識幾個大字。回想起來,且不說彆人說她呆,她自己都覺得確實夠呆的,又不禁對那時的自己搖了搖頭。弘文書院裡的學生除皇家子嗣外,也有朝臣宦官家中學業優秀的子弟在裡就讀。

她來到書院教務處內,幾名夫子正在那裡談論學生學業,看見長公主過來,起身叩拜道:“拜見長公主!”

“諸位夫子,不必多禮,快快請起。”璃諾道。

璃諾問了學院事務及學生學業的問題,夫子們一一作了回答。末後,璃諾語重心長對各位夫子道:“各位夫子教育育人,兢兢業業,辛勤有加,吾在此代書院學子,多謝諸位了。”說完,行了一禮,複又繼續道:“教育之計,國家根本,民族文化傳承基石。‘立身以立學為先,立學以讀書為本。’可見教之重要。夫子們當知不可‘呻其占畢,多其訊言,及於數進,而不顧其安,使人不由其誠,教人不儘其材。’還有,‘教子教孫需教義’,‘應以德禦才,勿恃才敗德’;‘惡人讀書,適以濟惡’;‘學足以濟其奸’,皆言思想引導之重要。‘讀書誌在聖賢,為官心存君國。’需讓學子明白此理,身心思想皆要重視教育。否則隻會造就學識上的巨人,道德上的矮子。廢萬年之基業,違教育之初衷。再者,孔聖人三千徒眾,七十二賢,各行各業,各有所成,所以育人要因材施教,斟言酌情,隨機點授。要知‘教育的藝術不在傳授,而在鼓舞和喚醒。’”

璃諾出了書院教務處,來到學生課堂上。學子們看見她,俱言道:“夫子好。”原來璃諾時而來弘文書院講堂上,學子們對她也都熟識了,便呼她和授課講師一樣稱呼。

璃諾回道:“同學們好。”

“今天我們來講一首詩,名為《畫》,你們誰會背誦?”璃諾道。

一同學舉手,璃諾示意,他便起來背誦道:“遠看山有色,近聽水無聲。春去花還在,人來鳥不驚。

“很好,坐下吧。”璃諾道。

背誦學子坐下了。

“那你們之間有誰知道這首詩的意思嗎?”璃諾繼續問道。

一同學舉手,璃諾示意,他起來解說道:“遠處看到山有顏色,到近處聽不到水的聲音。春天過去了花兒還在,人來了鳥兒還冇被驚走。”

“好,坐下吧。”璃諾道。

解說詩意的學子坐下了。

“還有哪位同學能把剛剛的解釋,解說的更詳細一些?”璃諾道。

又一同學舉手,璃諾示意,舉手學子起來道:“站在遠處看山上青翠疊綠,水從山澗瀉下,走到近處,卻聽不到流水傾瀉的聲音。春天過去了,花兒還在競相開放,鳥兒還在枝頭停歇,可人走到近處,鳥兒依然冇有被驚嚇飛走。”

“解說的很好,坐下吧。”璃諾道。

解說詳細詩意的學子坐下了。

“那你們知道這首詩中描寫的內容,作者表達的是什麼意思嗎?”璃諾問道。

“是描寫畫。”學子們回道。

“哦,都知道是畫,那再問你們,山為什麼有色,水為什麼有聲?”

下麵的學子安靜了,無人舉手起來應答了……

“無人知道了?那好,我來給同學們解說。山有色,在於草木之青翠;水有聲,在於水花之撞擊。明白了嗎?”璃諾問道。

“明白了。”學子們應道。

“明白了就好,所以我們讀書不僅要知其然,還要知其所以然。‘為學患無疑,疑則有進,小疑小進,大疑大進。’下麵我再問一個問題,有哪位同學可以說出由一到萬的語句?”

一同學舉手,璃諾示意,舉手學子起身說道:“一而十,十而百,百而千,千而萬。”

“不錯,坐下吧。”璃諾道。

舉手回答學子坐下了。

“下麵我再問一個問題,有誰可以說出由萬到到一的語句?”璃諾道。

下麵一片安靜……

“無人知道了?那我就說了?”璃諾道。

璃諾微笑了笑,道:“萬由千變,千由百變,百由十變,十由一變,所以以一知萬,一徹萬融,萬法歸一。請問同學們,我說的有道理嗎?”

“有道理。”學子們道。

“好,都知道有道理,道理何在呢?”璃諾問道。

下麵又恢複了一片安靜……

“海水、江水、河水、洪水、雨水、汙水、淨水,根據各自所成因素,呈現各種態勢,發揮種種功用,但究其根源,都是水,所謂萬變不離其宗,就是此理。剛剛背詩就是學會,知其所以然就是會學,由一到萬就是融會,由萬再到一就是貫通。所以讀書學習還要知道融會貫通,大家記住了嗎?”璃諾道。

“記住了。”學子們答道。

“記住了就好,記住了受益的是你們自己,還問一個問題,讀書目的何在?”璃諾問道。

下麵答道:“為官。”

“為政。”

“為民。”

“為聖賢。”

“為國家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好,同學們的各種回答都有,那有冇有想過為什麼要為官、為民、為聖賢、為國家……”璃諾又問道。

下麵又安靜了……

璃諾道:“你們都不回答,我來說一個,你們看有冇有道理。書者,先人經驗感悟寫之,書中道理,先人傳之,寫書者受之,複作書傳於後人。後人觀之,根據自身人生閱曆體會,衍寫再傳,如此延續下來,遂成今日浩瀚之書海。書中教導人怎樣為人,人講禮統,講道義,講因緣,而這些道理都在為官、為民、為聖賢、為國家,各種為中體現出來。人隻有這些各種為中才能發現自身的優劣,然後‘擇其善者而從之,其不善者而改之。’這樣才能成就自我。成就自我後,再順瓜摸藤,能有今日之自己,皆由各種為中而來,所以人要敬官、敬民、敬聖賢、敬國家、敬萬物。”

說完,下麵學子們一片嘀嘀咕咕……

“好,剛剛一番話,你們可以思考,不要盲目認同,也不要盲目否定,所謂‘讀書無疑者,須教有疑,有疑者,卻要無疑,到這裡方是長進。’”璃諾道。

下麵的嘀咕聲停止了,每個人都在思考聽進耳朵裡去的內容。

“今天最後一個問題,為什麼要愛國?”璃諾問道。

“有國纔有家。”

“家國一體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對,是,有國纔有家,有家纔有國,家國一體,我再給大家延伸一下,國由無數個小家組成,國家安定了,無數個小家才安定;家安定了,個人才安定;個人安定了,身心才安定;‘身安而道隆’,才能去實現剛剛講到的各種為,在各種為中發揮自我才能。如此再追本溯源,聯絡剛剛講到的數字上由一到萬、自然上萬川歸於水;人文上個人到國家,這樣文化才能傳承延展下去,代代無有止儘,後人受益無窮。所以要愛國,要努力上進求學。‘書山有路勤為徑,學海無涯苦作舟。’好,今天就講到這兒。大家慢慢體會今天講的融會貫通,下次過來提問什麼叫觸類旁通以及一通百通,其實答案就在今天課堂上的內容裡,‘告諸往而知來者’,就看你們用心去找了。下課!”

“多謝夫子。”

“同學們,再見。”

臨行前,璃諾又囑咐夫子們,教學要化繁為簡,深入淺出,引例佐解。末又應弘文書院夫子之請,留下了幾副墨跡:“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”;學會,會學,融會,貫通;讀萬卷書,行萬裡路,徹萬法源;閱聖賢書,明聖賢理,行聖賢事;“為天地立心,為生民立命,為往聖繼絕學,為萬世開太平”。

在回蒞和殿的路上,璃諾心中暗吟道:“‘我勸天公重抖擻,不拘一格降人才。’”

正是:

祖逖劉琨聞雞起舞,蘇秦孫敬刺股懸梁。匡衡借鄰鑿壁偷光,車胤日耕囊螢夜讀。孫康映雪倪寬經鋤,高鳳流麥江泌映月。司馬光勤奮好學,朱買臣負薪謳歌。李密掛角讀項羽,孔夫子韋編三絕。

“業精於勤,荒於嬉;行成於思,毀於隨。”

“聖人不貴尺之壁,而重寸之陰。”

“立誌宜思真品格,讀書須儘苦功夫。”

“江山代有才人出,各領風騷數百年。”

願莘莘學子,同學少年,禮儀卒度,公德深心,胸有錦繡,雄識膽魄,誌氣沖霄,智慧盈穀,博古通今,天天向上。

過年了,年宴上,文武百官共聚一堂,林肅也來了。他坐在下麵的席位上,身姿挺拔,端坐在位,心裡卻是難安,隻是不停的往長公主那邊暗看。

途中,長公主離開了宴廳,林肅藉故也跟著離開了宴席。璃諾突發興致來到了宴廳外的一處花園裡,屏退了左右,獨自在那裡欣賞園景。

這時,一個身影出現在璃諾麵前,隻見他叩跪道:“微臣林肅,罪該萬死!請長公主責罰!”

“將軍,這是何意?快快請起!”璃諾彎腰示意道。

“微臣有罪,甘願受罰!”林肅依舊道。

“將軍,還是先起來說話,不然吾不知如何回你?”璃諾道。

林肅聞言,……慢慢起身了……

“長公主,微臣……”林肅訥訥道。

他還未說完,璃諾便道:“不知將軍,犯了何罪?觸了哪條國律?吾隻知,在軍中,將軍是帥,離非是將,將聽帥令,這是自古兵中矩律,何罪之有?”

“長公主,微臣……”林肅麵色緩和,但仍有不安。

“將軍,天子貴為九五至尊,若太傅教其學業,不專,師可懲之,為何?位也。如此,為何要引咎自責?”

“……微臣……”林肅道。

璃諾見他如此,便又道:“林寒澗肅,滿目蕭然之時,有人見義敢為,周急繼乏,濟世匡時,如此才得度過寒冬臘月,迎來春和景明。這樣說來,接濟之人是罪是功?老羆當道,貉豈得過?所以還請將軍放下憂心,繼續為國效力,如此便是社稷之福,百姓之幸。”璃諾道。

“多謝長公主金玉良言,臣明白了,必司好本職,為朝廷儘忠儘責。”林肅行禮道。

“將軍真乃明理之人,那邊關以後就有勞將軍了。”璃諾回道。

林肅告退下

後,璃諾也不再賞花了,重回了宴廳裡。

過完年,璃諾依舊像往常一樣在蒞和殿處理政務,韓公公過來了,他送來了近兩日的奏書給璃諾批閱。

璃諾讓燕兒給韓公公上了茶,詢問思隆帝的飲食起居,韓公公一一回答了。末後,璃諾想到東方簡送來的地方特產,她給思隆帝留了一份,讓韓公公稍待片刻,讓燕兒取來讓他帶回去。

燕兒進去後,韓公公看著眼前處理政務的璃諾公主,回宮已有數月,見她處理國事,細針密縷,有條不紊,嚴絲合縫。暗眼旁觀,她有時是心裡明鏡似的,有時好似睜隻眼閉隻眼,還有時倒像個睜眼瞎,真是搞不清她。“聰明難,糊塗難,難得糊塗。”通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,隻知圓滑奸佞之臣見了她,背地裡議論都覺得這是個懦主,不屑重視,奇怪的是她對他們還笑臉細語相待;忠良誠直之臣見了她,倒是愈加對她恭敬有加,令出必行,有時她的一個眼神都能讓他們膽顫心驚。還有她認真做事的態度像極了她的父親:裕德帝。心中暗襯:“這兩人好些方麵還真是挺像啊。”他伴隨了先帝幾十年,到臨終,才大略知他曉心中所想。這個璃諾公主,離宮前,那是誰都不會去看一眼的主,最後還離經叛道的出了宮。結果回宮後,處理起政務來,倒是很有自己的一套。這父女倆啊,突如其來的掀天揭地,顛覆了眾人的認知,不過在這偌大的皇宮中,風雨飄搖了幾十年,也知道了在這裡隻有你想不到的,冇有什麼是來不到的,說不定啊,哪天天就變了……隻是越是這樣,大家越是眾說紛紜,紛紛猜測長公主出宮這幾年,究竟經曆了何事?以前又傻又呆,為何突然有些聰明瞭……唉,摸滾爬打許多年,才明白“你越是聰明,你的單純就越愚笨。最聰明的也是在單純處最愚笨的。想要拯救自身免於時代精神的聰明,我們不能靠增加自己的聰明,反而要接受那竭力反對這聰明智慧的,也就是單純。但我們也不能沉溺於單純,故意讓自己變成傻子,而是要成為聰明的傻子。”其實,聰明人,一點兒也不認為自己是絕頂聰明,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愚笨的不行,雖然會給人一種感覺上的傻氣,但他寧願保持這份單純,好讓他的靈魂中貫穿著單純,就不知道這是不是他之所以聰明的聰明之處……他思緒飄的太遠,連璃諾呼他,他都冇聽見……

“啊?長公主有何吩咐?”韓公公反應過來道。

璃諾笑笑,看著他道:“韓公公在想什麼?”

“……哦……卑職……長公主,是否知道外麵在傳論什麼?”他本來想胡亂說一個,但璃諾看著他,他腦中無詞了,隻得照實問道。

“不知,韓公公說說看。”璃諾繼續看著他回道。

“這……這……外麵都言……長公主這些年……轉變大,不像……幼時……以前……”韓公公吞吐道。

“不像幼時?怎樣……呆?”璃諾一臉無事的笑道。

韓公公把頭略低了低,目光垂了下去,心裡道:“這個長公主還真是……哪有人說自己呆的?看她說的倒很坦然的樣子。”

“韓公公,汝少時,麵上有皺紋否?”璃諾道。

'“回公主,無有皺紋。”韓公公抬頭答道。

“現今,麵上為何有皺紋?”璃諾又問道。

韓公公不知這話何意,隻得照實答道:“年老,自然有紋上臉來了。”

“再問公公,汝少時處事與今同否?”璃諾道。

“自然不同。”韓公公道。

“為何?”璃諾問道。

“歲數大了,經曆世事變更,自然如此。”韓公公回道。

璃諾笑笑,道:“是了,同樣是你,少時與今日相貌有差,乃因歲月變更;少時與今日處事有異,乃因閱曆所致。所謂今時不同往日,吳下阿蒙已非昨,過往種種都是吾為今日所交的束脩。”

現在,韓公公明白了璃諾公主一番問話為何意義,他道:“小的明白長公主所言何意了。”

璃諾笑笑,道:“剛剛呼你,是燕兒東西將取來了,你替吾帶回去轉給陛下吧。另外吾還有一私事,要勞煩公公。”

“不知長公主有何吩咐?”韓公公道。

璃諾道:“公公待會兒出門,一看就知了。”

“是。”韓公公,接過東西,退下了。

出了蒞和殿,一群宮人在那裡,麵有驚懼憂色的議論,看見韓公公,欲言又止……

“好了,好了,都過來。”韓公公道。

眾人都湊了過來,隻聽韓公公道:“我知道你們要問什麼,現在就告訴你們,過去的永遠隻會是過去,過去的你不能代表現在你,現在你也不能代表將來的你。‘昨日是而今日非矣,今日非而後日又是矣。’現在在蒞和殿的是東華國的輔政之臣,而不是昔日的長公主,這話聽明白了嗎?”

一人道:“以前的公主,可不是這樣的呀,這人不僅年紀長了,怎麼出去一趟,繞了一圈,連以前的思想、認知乃至喜惡、習慣,都變化了?”

““忒修斯之船”,是新耶?是舊耶?好了,各自忙各自的去吧。”韓公公道。

眾人聞言,散去了。

這邊蒞和殿內,韓公公走後,璃諾繼續看奏摺。片刻後,韓公公又複疾步轉了回來,手上帶了一本奏摺,他走上前道:“長公主,這是邊關送過來的急報。”

燕兒把奏摺接了過去,呈給璃諾,她打開,看了看,不覺眉頭微皺。

看過奏摺,璃諾獨自在蒞和殿裡走來走去,腦中思來想去……半晌,回案前提筆寫了一封書信。

她書信晾乾,收起。然後進了蒞和殿後院,敲了連接寧馨齋的院門,進了寧馨齋。

從寧馨齋回來後,璃諾複又重新提筆寫了一封書信,蓋上印章。把這封信晾乾,封好,重新來到蒞和殿後院門前,敲了門,那邊有人把書信接了過去。璃諾朝門裡微笑了笑,轉身回了蒞和殿。拿起之前寫好的第一封書信去了太和殿。

太和殿,朝堂上,諸位文武百官在下麵嘀嘀咕咕,片刻後,璃諾道:“諸位朝臣中,有誰能在此時拿出一個安邦定國之計?”

朝臣們麵麵相覷,無人出來……

片刻後,有一人站了出來,道:“西戎和南蠻,共同聯合侵犯我國邊境,此事重大,得火速派人去邊境退敵。”

此話一出後,很多朝臣口中讚同。

殿上的璃諾看著他們議論紛紛,冇有表態……

一人出來道:“不知長公主有意讓哪位將軍帶兵前去?”

璃諾這才正色道:“諸位將軍無需前去。”

“……”

下麵一片議論……

“某非長公主心中已有謀略?”一朝臣道。

“無有,隻是分而化之。”璃諾平靜道。

“不知長公主準備如何分?如何化?”一朝臣道。

璃諾拿起案上一書信,道:“吾有修書一封,準備送往西戎信儀君,先以‘不戰而屈人之兵’應對之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兩邦聯合進攻,正是打算乘動盪未穩,新帝剛立,故爾結盟前來進犯。此舉必是早有預謀,豈是一紙修書就能化解掉的?”一朝臣問道。

璃諾平靜正色回道:“‘筆墨是智慧的犁鏵’,‘聖人之性,巧於用智,拙於用力。’‘談言微中,足以解紛,故一言而或重於九鼎,單說而或強於十萬師,片紙書而或賢於十部從事,口舌之權顧不重與’?”

“……”

下麵又是一片議論……

一人出來道:“長公主,既有修書一封,送往西戎,籍以休戰,未嘗不可。隻是邊境已有動盪,不早陳兵,恐有後患。今若有兩手準備,豈不更好?”

此話一出,朝臣們紛紛響應,讚聲一片,希望此舉,璃諾能夠首肯。

半晌,璃諾仍平靜道:“‘右手畫圓,左手畫方,不能兩成。’顧左而不兼右,既意在休戰,又為何陳兵,誠乏也。邦國見甲,必疑修書有偽,暗下藏詐,豈肯退兵,反不妙也。‘巧詐不如拙誠,惟誠可得人心。’‘先行其言,而後從之。’不若書先送達,待覆信,再作定論不遲。”

話出,朝臣們複又議論不止,讚同者甚少。

璃諾下了朝,修書送出。

驛馬八百裡加急,送往到了西戎信儀君的手中,他展開觀看:

信儀君,見書安。

吾乃東華長公主李璃諾,想必君對吾耳聞有聽。然吾之過往,未必了知甚多。憶昔時,離宮八載,隱居山林,逍遙時日。去歲,時值山河有變,臨危授命。數月間,平北亂、擁天子、穩朝政、勞民生、固社稷。

近聞君與南主結盟,犯吾邊境。因何故而為此?莫非恃天子齡幼,吾柔乎?且不言服衣尺短不拘應運之君,釵裙弱質不隔忠義之臣。欺淩幼弱,趁火打劫,已非乃大丈夫光明磊落之所為。此其一也。

“天下有道,卻走馬以糞。天下無道,戎馬生於郊。禍莫大於不知足;咎莫大於欲得。”“凡兵上義,不義,雖利勿動。非一動之為害,而他日將有所不可措手足也。”此其二也。

其三,何故Taweret為利爪凶口,刺背利尾之形象?“母寡子弱,族屬雄強,邊防未靖,奈何?”淚眼漣漣,憂愁眼前。女子本弱,柔肩難擔。然女陰性中有韌,如麪有筋,濯儘筋見,故爾,洗滌淬鍊,柔韌難折。輕白巧比詠絮才,跨馬揮刃林下風。女子雖弱,然於危難臨頭之際,便起母性之性用,以利爪凶口,刺背利尾,強大形象,全力支撐扶持,護衛懷中幼小,給予其依靠希望。

“鴻鵠高飛,一舉千裡;羽翮已就,橫絕四海。”不言國力懸殊,根深難撼,細喉難吞,勝負未測之阻礙;且論披甲兵戈相見,所過之處驚擾遑遑,黎庶遭殃,棄家流離,哀聲不絕,生靈塗炭,“民枕倚於牆壁,路交橫於豺虎。”如此悲慘之景,若落現實,試問君夜夢能安否?君乃一邦之主,民雖寡,然麻雀雖小,五臟俱全。內外民政生計瑣碎,事事需君斟酌章印。同為臣主,覆庇轄土,育養民生,君憂與吾慮一般無二,其四也。

又者,君邦多處白雪之地,日光耀目,久此以往,目疾者甚多。吾嘗閱醫書一二,或可解君憂慮。書雲“東方青色,入通於肝,開竅於目”;又者“心主於血,注目於色,諸血者皆屬於心。”“南方赤色,入通於心。”依同類相從故,若常食青、赤二色飲食,便可緩解疾矣。此法依方依典,合於藥理。君可試之推行,假以時日,便可自知其效。若疾有解,君必被民奉為賢明之主,百世流芳,千秋銘記,受萬民謳歌敬仰。何以也?乃解決曆久之難題,澤被後世,功德無量。故爾“能以眾正,可以王矣。”此其五也。

吾今修書,於情於理,於形於勢,陳述略略。東華穩基國祚,可攻乎?“兩權相害取其輕,兩利相權取其重。”望君慎思裁審,進與退,全在君之籌幄間,明辨識度中。

東華長公主璃諾書於正月初八日。

修書送出後,璃諾到禦書房看天子課業。

思隆帝心中焦慮不安道:“皇姑姑,西戎能退兵嗎?”

“請陛下放寬心,有微臣在,必不教陛下陷危受困。微臣已修書一封於信儀君,縱觀全域性,剖析形勢,動之以情,曉之以理,恩威兼施。現修書已派人快馬加鞭送至西戎,相信不日間便有回覆。”璃諾道。

“你修書上寫了什麼?”思隆帝道。

璃諾笑笑,道:“回陛下,微臣修書上隻寫了怎樣解決西戎民生之疾患。”

思隆帝聽後……思索後,眨眨眼,疑問道:“他犯我東華,為何反而還告訴其解決疾患之策,如此,他還能退兵嗎?”

璃諾笑笑,道:“若欲戰者,首先兵馬、糧草、緇重,各種戰備需提前預備,可謂未戰而已先勞。西戎為何要犯我東華,想來必有旁邊外因促之。故爾,去信一封,分析明白,讓他眼翳消除,迷而知返,知道現在確實不是攻我東華最好時機。如此,這仗,自然也免去了。再者,興兵起事,多因不安貧乏,既然如此,順其乏而為,予他安予他定,其自息動而伏。”

幾日後,西戎信儀君宣告聯盟解散,退兵東華國邊境,並修書一封,望能效仿前事。在東華國西境與西戎間開通一條貿易市場,以西戎地區的棉花換取東華國的青赤二色飲食。因西戎地區天氣寒冷,五穀不豐,青赤二色飲食難以耕種。南蠻之地倒也物阜民豐,但因其地多熱,食物容易腐壞。加之兩地距離稍遠,運往西戎之地,毀者多半。隻能向臨邊的東華引進,這也是璃諾自信西戎能退兵的原因所在。故爾可知:“說者,說之也;說之者,資之也。”不虛也。

西戎信儀君退兵了,南蠻失去盟友,也退了兵。朝臣們鬆了口氣,又紛紛道:“長公主言之有理啊,‘談言微中,足以解紛。’”

正是:

借來蘭若芳香氣,染我筆墨妝琳珪。

典言含露消戰火,詞闋德馨弭寢兵。

兩邦剛退兵,就在朝臣們覺得天下大安的時候,從燕門關外駕馬疾馳來了兩人,進了京都,敲開了京都大街一處衚衕裡的門。

這天晚上,有四人駕馬從寧馨齋出走,星夜禦馬往南蠻之地疾馳而去。

第二天,有朝臣求見長公主,其侍女燕兒出來應道:“長公主近幾日身體抱恙,正在調養,請等公主康健後,再來朝見。”

來人無奈,隻得走了。

燕兒跟隨璃諾已有幾月,雖年少,不過常伴璃諾,膽識倒增加不少,再也冇有了剛剛初見時那般,動不動就抹眼掉淚了。

記得走之前,她曾問:“朝中有文官武將,公主派遣他們去即可,為何還要親自去往南蠻之地?”

長公主回道:“你可知‘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。’典故的由來?國務外交,不僅要有張儀之辯才,藺相如之膽魄;還要有班超之機變。而且,有時行為做事,多一人知反而會多一分憂,多一分險,多一分礙。”

四人馬不停蹄,終於在五日後的午後,到達了南蠻烏桓君的地盤上。此次出行,其實一共有八人,四人在明,四人在暗。四名暗衛也跟在後麵,暗中負責璃諾幾人的安危。

四人找了一家普通的客棧,定了房間,用餐飲食後,各自回房洗漱休息。連續幾日的奔波,幾人都很勞累,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。

休息好後,四人聚於一個房間,談論該如何進行下一步動作。

趁眾人喝茶休息的當,起身尋來筆墨,寫道:

東華國長公主李璃諾特派屬官魏章前往訪問,傳吾送霖止戰,利眾歸和之誠意。來人為官將佐,忠良人士,雖無盛名,然品性嘉讚,實堪信賴。希望能屈駕接待,聆聽其言,轉話得答,完其使命,身歸複旨。

落筆,收起,來到桌前,將書遞過道:“魏章,你先去麵見烏桓君,帶上我的修書,看他的態度,再回來向吾複述。”

“是。”魏章接過道。

“不若我陪魏兄前去,相互也好照應。”謝康道。

璃諾看了東方簡一眼,隻見他對謝康道:“好,去吧。”

謝康是東方簡的隨從,他發話了,璃諾也冇有反對的理由。確實,在這個地方,兩個人前去會比一個人好。

謝康和魏章回去了,留下了璃諾和東方簡兩人。

璃諾起身,在房間裡負手跺步。她一身素衣白裳,髮式又恢複了之前男裝的樣子,隻是臉冇再刻意抹黑。她麵有憂色,站在窗前,看著街上來往的人群。東方簡起身,走至她旁邊,溫和道:“放心,冇事的。”

聞言,璃諾迴轉目光,看著眼前的人,笑了笑,眉頭舒展開來,他亦回以一笑。不知為什麼,他對這樣裝扮的璃諾看著倒是彆有一種感覺,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,在哪見過……自懂事起,他的內心深處總覺得自己好像丟了什麼東西,可卻又是茫茫然的,具體是什麼也說不上來,可自從遇到她……雖不知兩人前途到底如何,但感覺自己的心稍稍有了定處,好似失而複得的珍寶回來了,自然也就不用再像之前那般,一直如同在無有方向,深沉無底的黑暗中找尋了。真是“與君初相識,猶如故人歸。”

正是:

數度隱隱忽涼淒,而今見君解謎方。

紅茱菊黃雁南啼,無根浮萍止尋覓。

兩人在房間靜候魏章、謝康的訊息。

四人是悄悄出門的,原因是璃諾想趁熱打鐵,在西戎邊境的問題解決前,璃諾就想把西戎南蠻這兩個問題一併解決,不然遲早是個隱患。

於是,她便修書一封,告知朝中大臣後,快馬加急送到了西戎信儀君的手裡。還有一個封是她來找東方簡商量關於暗中出宮的計劃,得到東方簡的支援後,再回蒞和殿書寫的,蓋上了章印,送到寧馨齋,由沈薑送到了燕門關林肅的兵營。

朝局剛穩,新帝尚幼,若她不在宮中主持大局,又怕引起動亂。南蠻之地,民多居於山林,少教化,若僅靠修書,難以真正解決問題。日後若有機會,怕是還會騷擾東華邊境,而且……思來想去,她決定暗中出宮,親來此地,趁熱打鐵,把問題一併解決了。

考慮到暗自出宮,無人相助,雖有東方簡,但他是東夷人,這又是東華國事,故爾不宜公開身份露麵。得找一人既能充當護衛,又能代表東華國出使之人,而且也不會影響目前朝政。想來想去,就隻有幾月前在燕門關外一同作戰的魏章了。一個將軍部下離營,一般人是不會聯想到什麼的。於是璃諾便修書一封,向林肅言及自身有要事,希望能借調魏章過來。

林肅接了修書,二話不說,向魏章說明瞭原由。當天,魏章和沈薑便駕馬往京都方向趕回。這次出來,因謝康平日主要負責東方簡的個人飲食起居,所以東方簡便帶了他出來。沈薑留在寧馨齋繼續負責日常齋中瑣事,有一老成人在,也防有人相問打聽,以免泄露風聲。

璃諾二人在客棧等候了半日,魏章和謝康回來了。並帶回了訊息,烏桓君同意後日帶領各部落首領,前去辰沅湖會麵。

璃諾聞言點了點頭,向二人道:“辛苦了,好好休息一下,準備後日會麵。”

辰沅湖,望棲樓。

璃諾四人上樓,樓上雅間裡已有幾個在那裡等候,不過每個人都麵有戒色。

“長公主!”烏桓君行禮道。

“烏桓君,各位首領,一切安好。”璃諾回禮道。

行完禮後,大家都站在那裡未動……

璃諾道:“怎麼?烏桓君,我們遠道帶著誠意而來,竟不能在貴地稍坐片刻?”

“啊?是,是,是,坐,坐,坐!”烏桓君忙示意道。

其它幾位首領還是麵有戒色,生怕會有什麼人會突然衝進來或者將閣樓團團圍住,因為他們不相信這幾人真是單槍匹馬過來的,畢竟他們剛從東華邊境撤兵不久。

璃諾幾人坐下了,她被魏章和東方簡坐在了兩邊,謝康坐在了東方簡的旁邊,其它幾人也都坐下了。

還是璃諾道:“烏桓君,明人不說暗話,你已看過吾的修書,想必也已向各位首領說明清楚吾來貴邦的原因,不知各位意下如何?”

大家麵麵相覷……半晌,烏桓君道:“他們要聽長公主親自開口才肯相信。”

璃諾聞言,稍頓思考了一下,起身,來到雅間窗邊,看了看望棲樓下麵的辰沅湖。南蠻人都摸不著頭腦,隨著她的起身而移動目光。璃諾站在窗前,回頭對眾人道:“辰沅湖,人言其水美物類豐,景秀魚歌起。可是這樣一方湖水,外地之人卻鮮少有人渡過,為何?皆是因為大家相談此地便有色變,故爾不敢渡湖。也正因為大家不敢渡湖,造成此地與外界經商貿易中斷,隻能孤僻一方,隔絕外界,文化淡薄。”

此話一出,幾位南蠻人麵色一冷。

璃諾卻是一臉坦然,好似冇有看到眾人臉色變化,繼續道:“世人多稱貴邦為蠻,何為蠻?蠻,粗野也,換而言之就是禮儀缺乏矣。”

這話一出,幾位南蠻人麵色更是一冷,手不自覺靠近腰中攜帶兵器,有種蠢蠢欲動的感覺。

璃諾仍是淡定的站在窗前,不為所動,微笑了笑,繼續道:“‘強龍不壓地頭蛇’,吾無有他意,各位稍安勿躁。這都是世人的傳言之說,吾不過是複述而已。各位若真想改變世人對貴邦的看法,吾倒是有解決的方法,就不知各位想不想聽了?”

大家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最後又把目光迴轉到璃諾這邊來。

璃諾迎上大家的目光道:“這個問題,說來說去,主要原因就是一點,那就是世人對於貴邦禮儀,存在固有的認知與看法,隻要貴邦保證以後不侵犯吾東華邊境,吾便助貴邦一臂之力。”

“若長公主真有誠意,能助我等,我等即刻便可立誓並畫押合同。”烏桓君道。

“立誓倒是不必,‘大信不約’,隻要各位言而有信,心中銘感不忘就好。”璃諾道。

幾人聞言,已完全放下戒備,聽璃諾道來:“‘君子以振民育德’,故爾欲振民,先育德。又‘變俗易教,不知化不可。’吾東華文人眾多,聖賢倍出。書籍浩瀚,如星羅棋佈。吾回去後,可派文人學士來此地教授學業,教育開化。經年累月,這些學子學有所成,再蔓延開花,到時貴邦必能揚眉吐氣。斯斯學子,賢才俊彥,名滿天下。如此,豈不美哉?”

大家聞言,都麵露喜色,好像看到了璃諾描述的場景,南蠻也成了世人口中的禮儀之邦。

等大家從想象中迴轉來,烏桓君看著璃諾,試探問道:“長公主的建議是好,然後呢?”說完,大家都提著一口氣看著璃諾。

“然後呢?是……是還有後麵的然後,吾也不是無條件幫助貴邦的。”璃諾道。

眾人聞言,反而還鬆了口氣。

璃諾看著他們道:“吾東華南邊有一平原,多有乾旱,稻穀難以耕種。貴邦境內河流眾多,若能從貴邦開通一條河流引到東華南境,解決南地平原乾旱,便是最好不過了。”

眾人聞後,麵露了喜色。

最終,協議達成了,璃諾派人來南蠻之地教授學業,作為條件,兩方聯合修一條水渠通到東華國南麵平原。

又是幾日的星辰夜趕,璃諾幾人回到了京都,在快到寧馨齋的街道上,璃諾勒住了馬,讓其他人先回寧馨齋,她稍後就到。

其他人點頭示意走後,幾名暗衛駕馬從後駛了過來,等他們走至跟前,璃諾道:“你們幾位辛苦了,今天每人都各自回去,好好休息吧。”

“我們都回去?這不合規矩?還是輪流……”夏蟬道。

“是人都會累的,聽我的。”夏蟬的話還冇說完,璃諾接了過來道,說完,朝幾人微微一笑,轉身駕馬朝寧馨齋方向駛去。

留下了幾人,他們看著璃諾遠去的背影,心中……先後調轉馬頭朝住所駛去。

沈薑燒好了茶水,端上來給幾人飲用,璃諾接過道了謝,低頭飲茶。一邊的沈薑給每人倒好茶後,坐在一邊,暗裡觀察璃諾。此時的她,和之前初見時的樣子並冇有多大的區彆,隻是男裝換卻素衣,恢複了真容。臉上冇有了刻意的抹黑,冇有了刻意隱去翠雀之聲,粗著嗓子說話。可是怎麼就是感覺和初見時有很大的差彆。這位長公主的容貌可謂:美人之姿難契合,蒲柳冊中有其名,雖然相貌平平,加之多日的奔波勞累,卻是塵勞難奪其華。在璃諾的身上,冇有女子的嬌俏柔媚,她給人的感覺就是端莊清麗。這時的沈薑心裡道:“公子果然是慧眼識珠啊,奇怪,我之前怎麼冇看出來呢?都說《斷臂的維納斯》是藝術的巔峰,或許,是我冇有像羅丹一樣對美的理解吧。”

一邊璃諾知道他在想什麼,她心裡清楚自己平日給人的印象如何,套用一句話就是:“性情不爭,無亮眼之顏色;言語平穩,無可咀之餘味。”不過,這是彆人的看法,而她,向來就是個自私的人,很少會考慮彆人會怎麼看,隻會關注自己要怎樣活。“蘭生幽穀,不為莫服而不芳;舟在江海,不為莫乘而不浮。”沈薑不是女子,他不知道比較自卑與客觀自知截然不同;他不知道自強的女子是很清楚知道一件事情,就如那名言中所說的一樣:“我關心我自己,我越是孤獨,越是冇有朋友,越是冇有支援。我就越尊重我自己。我將遵守一切被世人認可的正當事情。堅持神誌正常時,而不像發瘋時所接受的原則。”“原憲雖貧,於道則富;猗頓雖富,於道則貧。”物質與精神的貧富,是會主導人的價值觀。在這個世界上,其實女子和男子是一樣的。她的觀念可以讓自己有清晰的自知,足夠的自信,既不自卑也不自傲,在麵對彆人質疑時,能夠說出像那樣的名言:“我的心靈跟你一樣豐富,我的心胸跟你一樣充實!要是上帝賜予我一點姿色和充足的財富,我也會使你同我現在一樣難捨難分,我不是根據習俗、常規,甚至也不是血肉之軀同你說話,而是我的靈魂同你的靈魂在對話,就彷彿我們兩個人穿過墳墓,站在上帝腳下,彼此平等,本來就如此!”

沈薑的目光又移向旁邊的東方簡和謝康,他們走的這十幾天,他一個人留在這寧馨齋,有些無趣。他對著身旁的謝康道:“事情怎麼樣了?”

“辦好了。”謝康抬頭回道後低頭繼續喝茶。

“什麼辦好了?怎麼解決的?”沈薑繼續問道。

謝康聞言,放下杯具,道:“長公主麵見了烏桓君,還準備派東華學子去南蠻教授學業,以換取從南蠻境內修一條河流到東華南境。”他一次性給他說了個完,知不知道他一路趕回來,渴的要死啊。

“哦……這樣……”沈薑道。

“啊?什麼?派人去傳學,這麼做簡直就是在振興整個南蠻的邦業。你可知,派人去傳學,一旦有了知識,明瞭道理,許多邦國問題都會慢慢解決,而這一切……僅僅就換了一條河渠。”沈薑思考謝康的回話後吃驚道。

“你想的冇錯。”謝康回道,他終於反應過來了。

“長公主……這……為何呀?東華又不欠南蠻人的,而且之前他們還陳兵……”沈薑看向璃諾不解問道。

璃諾聞言,抬頭,平靜回道:“不為何,為求心安。”

此話一出,沈薑更不解了,南蠻人管長公主什麼事,她求個什麼心安?倒是一旁的東方簡聽了此話,抬眼看著低頭飲茶的璃諾微笑了笑,恰巧璃諾這時抬起頭來,撞上了東方簡的目光,她便對他回以一笑。東方簡,東夷人,卻在他鄉出策、出力、平動亂……為何?怕也就隻有璃諾能理解,他們求的都是怎樣一個心安……

“心安?什麼心安?”沈薑不解道。

璃諾想了想,隻得道:“‘再如英雄一朝拔劍起,又是蒼生十年劫。’再者,‘有容乃大’嘛。敵視對立,永遠不及和睦共利,是不是?”

在這一來一回的對話中,幾人稍稍緩過來了些。一直坐在一旁無言的魏章開口了:“長公主,屬下有一些不解之處,望長公主能為末將釋疑。”

“魏卿,請言。”璃諾道。

魏章道:“末將跟隨長公主這幾日,隱約能看出長公主此次前去,就是藉著這次機會去幫助南蠻人的。既然誠心幫助他們,為何還要從他們境內修築河流?讓他們知道長公主的大恩不是更好嗎?”

璃諾聞言,道:“世人都知說人要‘君子喻於義,小人喻於利。’殊不知助人亦要注意‘君子喻於義,小人喻於利。’否則事情必會半途而廢,反招怨恨。何以也?‘褚小者不可以懷大,綆短者不可以汲深。’‘以下求小,以高求大。’飛螢不解日月之光也。故爾,螢光予暗色,方與之相應。”

“長公主為何有此感慨?”一旁的沈薑聞言,又不解問道。

“經驗之得。”璃諾一字一句回道。

一旁的魏章聞言,點點頭,複又道:“親近長公主後,才曉得這佛法好像很有道理,不知我這粗魯之人可不可以學習?”

問話的是魏章,此次出門他脫去了戎裝,穿上一身常服,和粗武一點也掛不上乾係,倒比身邊東方簡看著還要文彬。東方簡身上除了和雅,看不出半點書生的柔弱書氣,雖然他懂的文理很多。他們在一起一對比,就是一看似文其實武,一看似武其實文。

璃諾聞言,看了一眼問話的人,道:“不知魏卿可曾聞得‘上馬殺賊,下馬學佛’?”

“……”

幾人都看著璃諾……

“當然這個賊,是指心中之賊。”璃諾補充道。

幾人聞言,又恢複了思索。

等幾人從思索中迴轉開了,璃諾向幾人道了辭,回到了蒞和殿去處理家國事務;魏章也道了辭,帶著對長公主新的認知,駕馬往燕門關駛去,履行他保衛河山,駐守邊境的職責;東方簡重又拿起他的書卷沉浸到了書海裡;沈薑謝康二人在那裡思索討論璃諾剛剛一番話的含義。

璃諾回到了朝堂上,向朝臣們告知了病患原因,朝臣們恍然大悟。隻向他們吩咐,需派如趙爽、劉徽、賈憲、秦九韶、楊輝、徐光啟、朱世傑、李善蘭、祖沖之、祖暅這種精研數算之才;似裴秀、酈道元、沈括、周達觀、張遂這般熟悉地理之人;還需具備如大禹、孫叔敖、西門豹、王景、馬臻、薑師度、郭榮、郭守敬、李冰父子這類精通水利之學才能的官員,去南蠻授學,換取從南蠻境內修一條河流至東華南境,並讓相關部門儘快落實工作。

下了殿,大臣們私底下紛紛議論長公主做事還真是……神不知鬼不覺,竟一下把南蠻的問題也解決了。

“即欲裨之貴周,即欲闔之貴密。周密之貴微,而與道相追。”

正是:

點燃無上智慧燈,照他無月星光夜。

高下相求反其道,以德報怨心安然。

結束了南部邊境的動亂,這年的季春時節,東華國改年號為“平元”,取自“承天之祜,整頓乾坤,平治天下,化被萬方。”之意。

日子一天天的過去,轉眼間到了四月份。

這天,氣溫有些偏高,璃諾在蒞和殿看奏摺,燕兒端過來了一盤果梨,放到了書案上。拿起一柄宮扇,要給璃諾扇風降熱,“公主,要近夏了,今天天氣有些熱,我給你扇扇風吧。”

“吾不熱,你歇著吧。”璃諾道。

“你都出汗了,怎麼不熱,要不要讓他們備點冷冰過來,降降暑?”燕兒道。

璃諾道:“‘春生夏長,秋收冬藏,是氣之常也。’”

“這我知道啊,這是四季自然規律嘛。”燕兒道。

璃諾道:“你知道什麼?你既然知道,為什麼不順應它呢?”

“怎麼不順應了?”燕兒道。

璃諾道:“你哪一點順應了?‘夏暑汗不出者,秋成風瘧。’所以要‘春夏任宣通。’要多出汗,積聚已久的寒濕也能趁此時節排除。‘夫精者,身之本也。故藏於精者,春不病溫。’所以要‘秋冬固陽事。’做到保暖,少出汗,陽熱斂藏,這樣春天纔會少病。”

“知道了,不扇了,那我給你剝個梨子吃吧,新鮮著呢。”燕兒放下扇子又道。

璃諾看了一眼……搖了搖頭。

“既然不吃梨,那來串葡萄怎麼樣?或者來塊餅?剛出爐的。”燕兒道。話完,端過來一盤圓溜溜的紫葡萄和一盤金黃的圓餅。璃諾嚐了一些。點了點頭,道:“好吃。”

聽到璃諾誇讚,燕兒高興道:“原來公主喜歡葡萄和餅,不喜歡梨?”

璃諾搖搖頭,道:“也不是……為何這個天還有梨子?”

“是供膳司的人送過來的,聽過是通過特殊的方法讓梨子現在還結果,說給宮裡的貴人們消消渴。”燕兒麵露喜色回道。

璃諾又看了一眼案上的梨子道:“跟他們說,以後這種不符季節的飲食,就不要往吾這邊送了。”說完,眼神又迴轉到奏摺裡。

“公主這是為何呀?宮裡好些人都很豔羨呢。”燕兒道。

璃諾道:“新鮮是好,但吾不喜歡這種新鮮。”

“為什麼?”燕兒道。

“‘利於人謂之巧,不利於人謂之拙’。這梨不是順應天時而生之物,有什麼好說道豔羨的,就算你吃了,也隻是吃了一個有梨形冇有梨味的水果。不明所以,盲目跟從新鮮潮流,冇有自己的主見,是不明智的。”璃諾道。

“何為盲目跟風,冇有自己的主見?”燕兒道。

“‘隻眼須憑自主張,紛紛藝苑漫雌黃。矮人看戲何曾見,都是隨人說短長。’盲目跟風自然是彆人說什麼就是什麼,自己都不動腦筋去想一想,這其中有冇有道理。”璃諾道。

“公主可以舉例說明嘛?”燕兒道。

璃諾道:“你可聽過《施氏食獅史》的來源?”

聞言,燕兒道:“若不是趙元任,這流傳久遠,博大精深的文化,真的是差點夭折斷裂啊。對了,公主怎麼看待漢語言?”

璃諾道:“吾覺得漢字的獨特魅力,在於它象形義的組合。有人說單音節阻礙了文化的傳播,讓人難以理解領會,對這一點,吾持有一點異意。”

“為什麼?”

“‘禮聞來學,不聞往教。’‘匪我求童蒙,童蒙求我,誌應也。’當一個人對某一件事情很上心的時候,他上趕子也想去把它搞明白。相反。‘人若誌趣不遠,心不在焉,雖學不成。’所以錯不在事情本身,是不是?”璃諾道。

“是。”燕兒道。

“尤其是在教學方麵,夫子許多時候,都要點到為止,‘開而弗達,導而弗牽。’”璃諾道。

燕兒道:“為什麼?”

璃諾道:“因‘教育不是灌輸,而是點燃火焰。’因‘開而弗達……則思’,這樣才能開拓學生的想象力、創造力。所以,傾囊相授,是一種德;適可而教,亦是一種德。曾經有人形容古文言的形式像是電報,而且是加密的電報,吾對此很認同。隻要有人懂得破譯密碼的方法,縱過千年,還是會有人能追溯出它的原義;而字母語言在時間的流逝過程中,流傳再流傳,很容易丟失失真,失去了它的原意。其實,不管單音、雙音,抑或字母、音標,怕隻怕‘字經三寫,烏焉成馬。’本是‘天下烏鴉一般黑’,到最後反而成了烏鴉的不是。”

“看來人真的不能盲目跟從彆人的話語,剛剛這梨公主說她不是順應自然,那何為順應自然?”燕兒不解問道。

“順應自然就是要跟天道、天時相應,如同農夫種植稼禾果蔬,依四時寒暑、地理位置、土質優劣而耕種,就是順應天道;人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根據日月的出冇而作息,就是和天時相應。人吃了不和適宜的蔬果,身體有咎。人認同自己的本土文化,才能得到文字傳承。”璃諾解說道。

燕兒聽後,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。

回到寢殿,“將我衣襪拿來。”璃諾道。

璃諾坐下來,燕兒拿來一副鞋襪,準備將璃諾腳上穿的換掉。璃諾拿起襪子正準備換,停住了手,她問道:“這襪底怎麼有字?”

“這是春節的時候,禦衣坊新做的款式,說是腳踩福字,預意福氣自來。”燕兒回道。

“收起來吧,重新拿一雙來,和禦衣坊的人說這種款式以後不要再做了。”璃諾遞過襪子給燕兒道。

“公主,這又是為何呀?”燕兒問道。

璃諾回道:“倉頡製字,鬼夜哭;宋人惜字,感沂公。文字是先人智慧文明的結晶,能讓人明事理、開智慧,怎可踩在腳底,是為不敬,求福反而損福。”

燕兒點了點頭,又去重新拿了一雙襪子過來,璃諾這才換上了。

第二天,璃諾處理好政務,來到了後院,敲開了寧馨齋的門,進去了。

“長公主請稍等,我家公子正在更衣。”謝康道。

“嗯。”璃諾點頭回道。

她閒來無事,便拿起東方簡書案上的一本書來看,璃諾一看是漢書,心道:“這個人還真是喜歡大漢文化,不僅瞭解還癡迷。”

“你家公子自小就喜歡看漢書嗎?”璃諾放下手中的書卷問道。

“是,公子說漢書博大精深,裡麵蘊藏著很多的智慧……”謝康回道。

“公子還說,有時一句話能勝過千千萬萬的兵士良馬,自小他每次遇到難關,就把自己關在屋裡去看書。”沈薑接過謝康的話道。

璃諾聞言,點了點頭,想到東方簡身上有異於同年人的思維看法……“他一定吃了很多的苦。”璃諾不自覺道。

“長公主怎麼知道我家公子自小遭遇了很多的困苦?而且他……他還不認輸,一個勁的往前衝……才殺出重圍,真不知道他的拚勁哪裡來的……”提到他家公子,沈薑越說越起勁,陷入了回憶裡。

“冇有哪裡來的,隻是因為他冇有退路。”璃諾接說道。

這話一出,沈薑謝康都愣了。

恰巧這時,東方簡出來了,“阿月,你來了,你們在說什麼呢?”東方簡看著璃諾眼含笑意道。

“在說某個人英勇無敵。”璃諾道。

“有名有姓嗎?”東方簡看著璃諾笑問道。

“你猜……”璃諾一臉平靜道。

東方簡看著眼前的人,笑了笑。

“青楓,你今天有空嗎?”璃諾問道。

“有。”青楓道。

“那帶你去一個地方。”璃諾道。

“什麼地方?”青楓好奇疑問道。

“一個你絕對感興趣的地方。”璃諾神秘道。

“是嗎?那走吧。”東方簡期待道。

望著兩人的背影,沈薑心道:“這個長公主還真瞭解他家公子啊,他在他家公子身邊陪伴了那麼多年,都冇她說的透徹……”

璃諾帶東方簡來到進墟宮外,推門進去了,這是她回宮第二次來到進墟宮。

“這是我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。”璃諾介紹道。

東方簡點了點頭,看看四周……

兩人來到了書室,東方簡麵露欣喜,這裡的藏書可真多。

“這是我母妃留下的,你可以隨意翻閱,挑幾本帶回去觀看。”璃諾道。

東方簡點了點頭,抬手拿起書架上的書籍翻閱……

趁東方簡挑書的當,璃諾也拿起一本數理內容的書來看,真奇怪,小時候看見這些數字就頭大,腦袋發暈,現在看它們……也不覺得了,為何那時覺得這數字就像天書。不過話說回來,現在她在數理方麵如天文、物理、幾何等,實際應用學科上,還是七竅通六竅,一竅不通。畢竟基礎都冇打好,想要有所建樹,除非生而有靈,否則那是萬無可能的。

東方簡挑好了幾本書,走到璃諾身邊,看著璃諾手中的書卷道:“阿月,喜歡數理?”

璃諾搖了搖頭,道:“不喜歡,小時候看它就好像看天書,現在覺得好似也冇有那麼難懂了,而且看了它,許多文理上不懂的地方也有些理解了。”

東方簡點了點頭,道:“文數不分家,若把數喻作體,那文可以比作用。在應用上,數使萬物都有其規則,文則使事物在原有的基礎上得到延伸發展。”

“嗯,青楓,你幫我把上麵的盒子取下來。”璃諾指著書櫥頂道。

“好,等著。”青楓回道。

書櫥頂有些高,以前璃諾每次都墊著凳子纔夠的著,這會兒不用了,有個高個兒。

錦盒取下來了,璃諾舉起頂禮,把它打開,取出了一張畫像。

“這是我母妃畫的。”璃諾道。

“盧舍那佛……令慈畫的很傳神。”青楓看著畫像道。

璃諾點了點頭,道:“放在這裡好些年,我準備把它帶回蒞和殿後殿供奉。”

“好,上麵還有一副包裹,要不要也取下來?”青楓問道。

“不了……”璃諾輕搖了搖頭道,接著又解說道:“裡麵是一張琴,也是我母妃留下的……先放在這裡吧,等……”

“好,那走吧。”青楓道。

璃諾點了點頭,拿起錦盒,青楓帶上挑好的書卷,兩人一起離開了書室,出了進墟宮。

路上,青楓看著前麵的人……他知道,璃諾是在等三年孝期滿後再撫琴,而他也在等……

璃諾回到了蒞和殿後,來到禦書房看思隆帝課業。璃諾行了叩拜禮後,走上前來,看著思隆帝嘟嚕個嘴巴,坐在那裡悶悶的,他今年九歲,還是孩子心性,喜怒都掛在臉上。璃諾見狀便問道:“有什麼事讓陛下不開心了?”

“皇姑姑……”思隆帝嘟嚕的小嘴開口了。

“陛下有何心事?說出來,看微臣能不能為陛下分憂。”璃諾繼續問道。

“冇什麼,就是今天課業冇做好……被太師……責罰了。”思隆帝吞吞吐吐道。

“陛下心中可怨太師?”璃諾問道。

思隆帝搖了搖頭,但小嘴仍是嘟嚕著,覺得委屈的模樣。

“陛下,知道嚴師出高徒嗎?”璃諾柔聲道。

思隆帝點了點頭……麵色慢慢的緩了一點。

“陛下,可容微臣再說兩句?”璃諾問道。

思隆帝點了點頭,看著璃諾,這個皇姑姑一向對他都是慈眼柔聲,這是他自小都冇有感受過的,連他的母妃都做不到,在冇有遇到皇姑姑之前,他的母妃整天都讓他去和彆的皇孫去比、去爭,那是一種與現在截然不同的生活狀態。

“陛下知道為何古人許多畫像皆是頷首垂眸的造型嗎?”璃諾道。

思隆帝搖搖頭,道:“不知。何意?”

“其表達對於長輩聖賢“匪麵命之,言提其耳。”之教導,要謙虛欣然受教。”璃諾道。

“原是這樣。”思隆帝道。

璃諾溫和再諫道:“‘苟日新,日日新,又日新。’當日陛下拜師,恭請其坐西向東,是為何意?今日太師責罰陛下,是望陛下在學識上,長江後浪推前浪,日後陛下學富五車,運籌帷幄間都來自於今日太師教學之嚴謹。俗話說‘見與師齊,減師半德,見過於師,方堪傳授。’若天下所有的學子都能‘取之於藍而青於藍’,一則說明夫子教育有方;二則東華之文化才能發揚光大,薪傳有自,代代相傳,造福千秋萬世。”

聞言,思隆帝點了點頭,收起了撅起的小嘴,道:“皇姑姑的話,朕有些懂了。”

“陛下不嫌微臣多言,能明白就好。”璃諾道。

寧馨齋內,東方簡手持書卷,坐在案前看書,麵前有兩人都用眼神看著他。謝康欲言又止,沈薑眉頭不展,

“公子,咱們都出來一年有餘了,候爺書信都催了幾次了,咱們到底什麼時候回東夷?”沈薑忍不住又道。

案前的人,放下書卷,語氣平靜卻很堅定道:“你回一封書信回去,讓父候彆再催促了,兩年後我自會回去。”

“什麼?還要兩年?”沈薑驚異道。

“是,兩年。”東方簡手持書捲回道。

沈薑和謝康不再勸了,公子做下的決定,旁人很難說服。

蒞和殿內,璃諾看著下麵主管軍政司的朝臣不緊不慢道:“愛卿,這次教檢軍隊,怎麼感覺兵士威氣較似前有衰弱?”

“……回長公主,如今國泰民安,陛下和長公主又提倡仁德治國,所以……是稍微鬆懈了一些兒……”朝臣吞吐回道。

聞言,璃諾坐在案前,一言不發,看著下麵低首待複的朝臣。

半晌,她一字一句開口道:“‘君子以思患而預防之’,‘天下雖安,忘戰必危’!若外敵來犯,將何禦之?精兵強國,不可廢馳!此古訓也。”

她的聲音雖然不大,不疾不徐,語調平穩,但下麵的朝臣聽在耳裡,心裡卻是在發顫。

“‘君子有三變:望之儼然,即之也溫,聽其言也厲。’‘震來萀萀,笑言啞啞。’‘君子以恐懼修身’,方能‘震驚百裡,驚遠而懼邇。出可以守宗廟社稷,以為祭主。’個人如此,國家亦複如是,文王一怒安天下,‘以篤於周祜,以對於天下。’若無軍魂士氣,國威以何彰顯?外敵如何威懾?‘家有常業,雖饑不餓;國有常法,雖危不亂’。”璃諾的話又一字一句的傳進朝臣的耳朵裡,他的腿開始發抖。

“‘終止則亂,其道窮也。’故爾居安思危,豈有懈時。若不‘安而不忘危,存而不忘亡,治而不忘亂’,該何以‘身安而國家保’?下去吧,回去好好思量思量,何為‘內修文德,外治武備’;何為‘弧矢之利,以威天下’。”璃諾道。

朝臣行完禮,忙不迭落荒退下了。

除夕已過,冬去春來,璃諾進入了二十六歲的年華。

璃諾的生活依舊是蒞和殿,太和殿,兩殿間穿梭。過去春,過去了夏,感覺又是一轉眼間,到了裕德帝的祭日,璃諾來到皇祠牌位前,上了三柱香,拜了三拜。

站在皇祠殿廊下,璃諾看著院中的參天菩提樹,心中有些感慨。她想到了貞元九年,九子奪嫡,血染皇極門,江山危在旦夕的場景。“鳥下綠蕪秦苑夕,蟬鳴黃葉漢宮秋。”“青史幾番春夢,黃泉多少奇才。”古往今來,有多少人為這至尊之位,機關算儘,血流成河,父子反目,手足相殘,可是到最後,又有誰能留的住這江山?

被這江山困住的何止是那些六十四處煙塵,七十二處草寇,連同這至尊位上的帝王,也一併被困在了裡麵。“人是生而自由的,但卻無往而不在枷鎖之中。自以為是其他一切的主人,反而比其他一切更是奴隸。”自以為改變、影響了時代,但在曆史的長河中,他們還是歸進了“舊日掀天富貴,當時耀、絕代英雄。百年後,都歸甚處,一旦儘成空。”的概論中。

真是“百年世事三更夢,萬裡乾坤一局棋。”不得不叫人警也。

璃諾回到了蒞和殿,坐在書案前,心情久久無法平靜。便起身在殿內走來走去,複後,她重回書案前,提筆書寫道:

居尊位,食難嚥,寢難安。

陰謀陽謀愁,邊關烽火戰未休。

四麵楚歌,煮豆燃萁。

鳥儘弓藏,兔死狗烹。

種種千般般,皆為名利二字絆。

諸君若醒轉,至尊換卻世尊冕,共同把這紛心來指點,待到天下百姓俱寧安,方是太平豔陽天。

寫完,呼燕兒拿了火盆和火折來到院中,把字紙燃了放進火盆裡。璃諾心中這才釋然,望諸君都醒轉,望天下俱寧安。

蒞和殿,璃諾看著案上的奏摺,複後,抬頭看著殿中站著的朝臣,道:“愛卿前次上表奏摺,吾已看過,卿憂國憂民之心昭然,吾感激也。隻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,方可究竟解決民貧乏也。”

“還請長公主明示。”朝臣道。

璃諾道:“陵州地處偏遠,民貧乏。遷居雖可行,雖有住所,然民離家園,無地無技,以何為生?可見此不是根本之道。若能發展當地特有經濟,民自食其力,自勞自收,不離家園,不捨祖業,方可行效。”

聞言,朝臣道:“長公主所言極是,隻是自先祖以來,一直都是實行減稅撥款或遷居等法,此是舊例,無人質疑,若是……”

“昔太公封於齊,‘地瀉鹵,人民寡。其勸女功、極技巧、通魚鹽,人物歸之,繈至而輻湊。齊冠帶衣履天下,灣岱之間斂袂而往朝焉’。遷居,隻是短暫撫慰,時久,民無地無業,無以堪活,遊蕩各地,刁賊便生,則太平有變矣。屆時朝廷若再要整頓安撫,隻怕為時已晚。”璃諾接過說道。

“微臣明白了。”朝臣道。

璃諾點頭點頭,朝臣行禮退下了。

一邊的燕兒道:“公主,燕兒有疑。”

“說來聽聽。”璃諾道。

“剛剛聽朝臣說撥款遷居自古有之,為何公主對此……並不……讚同?”燕兒道。

“你是否聽聞‘舉天下以賞其善者不足,舉天下以罰其惡者不給’?是否聽聞過佈雷斯悖論?”璃諾道。

燕兒道:“何意?”

聞言,璃諾望著殿外……半晌,感慨道:“你可知,吾少時讀書曾聞‘先天下之憂而憂,後天下之樂而樂’、‘安得廣廈千萬間,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。’這些詞句,觸動深感,內心波瀾。後離宮,在外漂泊多年,混居民俗,在世情跌宕浮沉中,方明這國這家不是憑一人之力所能安定;民窮乏,也不是完全就是資予或遷居就能解決。家財萬貫,總有儘時,若無謀生之計,幫的了一時,幫不了一世,而且有時還適得其反,助其惰性。其思想才能決定一個人能走多遠的路,人要自我奮發,勤懇勞務,才能徹底脫離貧乏,‘一個國家的力量,在於群眾的覺悟。’”

燕兒看著長公主的麵色,已忘其感慨之語,卻覺其眼裡有太多太多難以訴說的話語。

竹鞭炮響,歲序更新,又是一年,璃諾進入了二十七歲的年輪裡。

她設宴請了東方簡三人,把四名暗衛也帶上了,九人共聚一廳,歡喜熱鬨的辭了舊年,迎進新歲。

宴後,幾人還觀看了煙火,其中最高興的要屬燕兒了,一直驚喜不已,直到煙火結束,大家紛紛進屋,辭行後,她仍沉浸在煙火的璀璨裡。

此時,在一處名為孟津會盟處,隻見東方簡、璃諾一行五人說說笑笑,冒寒來到一座寺廟,寺名為龍馬負圖寺。據《孟津縣誌》載,此寺最先乃是僧人佛圖澄所建。寺內立有伏羲聖像碑,上刻有龍馬像,並附《龍馬記》曰:“龍馬者,天地之精,其為形也,馬身而龍鱗,故謂之龍馬。高八尺五寸,類駱有翼,蹈水不冇,聖人在位,負圖出於孟河之中焉。”

此寺共有三進院落,一進為山門、鐘鼓樓,二進為伏羲、文王、孔聖三殿,三進為三皇殿。伏羲殿前左右兩側分彆牆碑上分彆刻著太極陰陽和先天八卦圖,門柱上對聯曰“龍馬負圖蘊含天機靈耀千古,羲皇畫掛啟人文功垂萬代。”左邊是周文王殿,門柱上對聯曰:“知命方明趨避,祈福當孚誠信。”右邊是孔聖殿,門柱上對聯曰:“解易撰十翼;釋經述哲理。”另伏羲聖像殿旁有一側鑲嵌有二十餘通宋、明、清三代著名理學家、書法家程頤、朱熹、邵康節、王鐸、張漢等撰書的碑、銘、詩、賦。

三皇殿門柱上對聯曰“讀無字書忽想到羲皇以上,行負圖裡悅神遊太極之初。”殿內居中供奉著伏羲、左為黃帝,右為炎帝。

女媧宮位於伏羲殿的後門,出宮往前,有東西並列的兩片不大的廣場,廣場地麵上鑲著《河圖》與《洛書》圖案,北側各立有石碑一通,碑上分彆書有朱熹所寫《河圖讚》與《洛書讚》。《河圖讚》上曰:“河之圖兮開天地賾,五十有五兮陰陽相索,惟皇昊羲兮肇端乎神,儘心妙契兮不知其千萬年之隔。”《洛書讚》上曰:“洛有龜兮負文,錫神禹兮彛倫,夏商之季兮汨陻,箕子載陳兮皇極,為之一新萬世之大範兮存乎其人。”

在不知不覺間,幾人蔘觀完畢,又來到旁邊一座翠雲山,上有一座利用溝坡建成的有地麵建築和窯洞的道觀,觀名白雲。始建於唐,為玄宗奉祀聖祖玄元皇帝:老子之聖地,名天長觀。金世宗時,引大加擴建,更名十方大天長觀,金末重建為太極宮。這裡景色秀美,南瞻首陽山舜帝廟,東有伯夷、叔齊扣馬諫阻處,西有李密飲酒台。據傳,因魏公李密兵敗王世充,其妹白雲公主看破紅塵,在此出家修道,白雲觀名字由此而來。觀內最著名的有“三寶”:明版《正統道藏》、唐石雕老子坐像及元大書法家趙孟頫的《鬆雪道德經》石刻和《陰符經》附刻。

出了白雲觀,幾人又在走走停停間來到司天台,五人又進入台內觀看。

在隨意觀看間,隻見一人上來對璃諾施禮道:“臣司馬紀參見長公主。”

璃諾聞聲一看……虛扶道:“太史公快快請起。”

“謝長公主。”司馬紀道。

“太史公…常來這司天台?”璃諾道。

“回長公主,是,常來。這司天台用以定垂天象,保國安民。臣身為太史官之職,宗理史務,直筆寫史,亦須達煉身心,與道相合,與民相應,才能中正無偏,不辱先人‘究天人之際,通古今之變,成一家之言’之宏願。”司馬紀道。

“太史公高風,有臣如此,東華之幸。”璃諾道。

“臣職責所在,理當如此。”司馬紀道。

璃諾點頭……想了想,道:“冒昧相問,不知太史公今後於史,如何評論吾之作為?”

司馬紀道:“這……”

璃諾道:“太史公儘管說來,吾隻想聽太史公不偏不頗之言。”

“好,那臣就直言了。東華長公主於危難間扶天子,正國本,以引古之言,揚賢聖之華,開眾人之塞。”司馬紀道。

璃諾道:“太史公還是盛譽了。有冇有開‘眾人之塞’吾不知,吾隻儘能力本分,其餘之事……‘福禍無門,唯人自招。’至於‘以引古之言,揚賢聖之華’……賢聖的光華榮耀不是吾給的,而是他們自己成就的,他們都是吾道業之師。所以應該說,以引古之言,沾賢聖之光華而榮耀其自身。”

“多謝長公主喻教,臣退下了。”司馬紀道。

“愛卿過謙了。”璃諾道。

司馬紀退下了……“公主,太史公說的不符嗎?”燕兒道。

“當然不符。”璃諾道。

燕兒道:“有何不符?我覺得他說的冇有偏頗,公主的口才就好似亞倫之舌,能輔助摩西握穩引領眾人的希望權杖;又如智者大師之天花法雨啊,能讓先賢們的光華得以再次綻放。”

璃諾道:“還有呢?讓荷魯斯與賽特二者相鬥,針尖對麥芒,處處攻向對方要害,是不是讓聞者咋舌?”

燕兒道:“冇,冇有。”

“耀眼的不一定貴重,掌令的不一定位高。”璃諾道。

“什麼意思?”燕兒道。

璃諾道:“薑子牙的法力、修為遠遠不及那些助他的神仙,和他們比簡直是望塵莫及。他之所以能夠將三百六十五位福德正神收歸在《封神榜》內,多是依靠玉虛宮十二位金仙眾師徒、南極仙翁、陸壓、三聖老爺、雲中子、燃燈道人、接引道人、準提道人、柏鑒、龍吉公主等等各路神仙,以及改歸西岐的殷商將領,這些眾多人仙的鼎力相助,還有元始天尊賜予的百靈幡、玉虛杏黃旗、打神鞭、四不相。他隻是奉命行事,代天宣化,代理封神。”

“既然都依賴各路神仙鼎力相助,那薑子牙的職責到底有何用處?”燕兒道。

璃諾想了想,道:“看見這《山河社稷圖》了嗎?如果這畫師是奉旨所畫,那麼他的職責就是將該入這幅圖中的三山五嶽四瀆,人物市井風俗悉入這圖內,而且看起來要自然和諧不突兀,所以薑子牙的職責,就相當於將三教僉押上榜之人,穿在一處組成一個圓的那條線。”

“這怎麼聽著有點像哈托爾將收集的素材加之腦中的靈感,串聯起來組成那美特項鍊曲譜,再以叉鈴的形式將它傳達出來?”燕兒道。

璃諾道:“是嗎?”

“感覺吧,用那美特項鍊和環形叉鈴建立起神殿叉鈴,和組成圓的那條線也許隻是表達方式不同……說到封神,我在想作者這麼寫的意義何在?”燕兒道。

璃諾道:“薑尚為何又叫薑子牙?”

“……不知。”燕兒道。

璃諾道:“伊萊亞斯·豪發明的縫紉機,有什麼特點?”

“縫紉的針是針尖帶孔。”燕兒道。

璃諾道:“人的牙齒是何種結構?有何作用?”

“上下兩排對稱,互相咬合咀嚼食物。”燕兒道。

璃諾道:“《封神演義》中的神仙似平日傳說那般神奇嗎?”

“不像,除了略知天機還有各自具有特彆的資質外,其它地方都像個凡人,不知將來,不知因由,會受傷,會死亡。”燕兒道。

璃諾道:“這就是封神的意義,一個凡人怎麼才能超脫?得像自己的牙齒互相咀嚼一樣,不斷的去努力突破,神性纔會慢慢顯現。‘靈氣也是氣,怨氣也是氣,靈氣可以為人所用,怨氣為何不可為人所用。’‘看著我,因你所見正是不朽星辰的後裔,那能通曉神符之人,並請看居於神宮的二位,那便是,荷魯斯和賽特。’荷魯斯與賽特,就像靈氣與怨氣,他們可以針鋒敵對、也可以和諧相處,就看你怎麼用(延伸:所以,Solomon與七十二柱魔神的傳說,應該如何理解?)。扛破雪刀的周翡由匪出身,但她在枯榮真氣的基礎上,融合了旁門彆派之後,破舊立新,斷屙求輕,峯迴路轉,獨創了適合自己的一套刀法,完成了由匪到翡的轉變。‘君子之於學也,藏焉,修焉,息焉,遊焉。’還未成氣候的周翡必須經過數次的斷刀,通過正視自己、鞭策自己,才能生上起下,就如同阿圖姆神必須依靠邁罕,一直探索前進才能不斷獲得新生。所以,‘英雄何限經坷坎,一片精光本自完。’所謂的宿命,所謂的封神,是由凡人之軀,一步一步創造出來的奇蹟,是走完賽特之丘方能到達高丘的必經之路。”

燕兒道:“原是這樣。”

“是的,‘你的無花果樹是你的糧食,你的糧食就是你的無花果樹!’‘知不足然後能自反也,知困然後能自強也。’故爾拉神的船從“晝”至“夜”,突破通關,從“晝”至“夜”,突破通關。‘以大精進,攝諸懈怠。’朝益暮習,藏修遊息,不斷前進、升級更新,不斷前進、升級更新,纔不會停滯不前,才能超越先前,才能從對事物的一無所知、一知半解,兩眼一抹黑到駕輕就熟,登峰造極,白手興家,故爾說‘我的無花果樹就是它的無花果樹,我的庇護就是它的庇護,我會找到我的路,把它一塊塊地吞食。’’”璃諾道。

燕兒道:“……說來說去,我還是不明白這和公主的口纔有什麼關係?”

璃諾道:“是先有河圖再有洛書,還是先有洛書再有河圖?”

“當然是先有河圖再有洛書。”燕兒道。

璃諾道:“‘他也未隨私慾而言,這隻是他所受的啟示。’‘子憑著自己不能作什麼,惟有看見父所作的,子才能作;父所作的事,子也照樣作。’‘“我憑著自己不能做什麼,我怎麼聽見就怎麼審判。我的審判也是公平的,因為我不求自己的意思,隻求那差我來者的意思。’”

“何意?”燕兒道。

璃諾看了看那邊正在觀看的東方簡三人,略一沉吟,道:“《陪你到世界之巔》中邱櫻的解說精彩嗎?”

“精彩。”燕兒道。

“那她是因何解說的?”璃諾道。

“戰局。”燕兒道。

“誰領導的?”璃諾道。

“季向空。”燕兒道。

璃諾道:“‘月者,日之影也。’邱櫻所有的解說,都要依據季向空整個團隊,不時變動的戰局來契合解說。再者解說雖能讓人更全麵的瞭解戰局,可如果冇有精通戰術的季向空領導的英雄聯盟,整個團隊協同合作,她又上哪兒去解說呢?如何把痂痕當作盔甲?如何讓人見識龍的模樣?如何讓人見識真正的戰場?最後又如何《不可阻擋》,為國爭光呢?‘大廈之成,非一木之材;大海之闊,非一流之歸。’‘風雲雄霸天下’不是隻有風雲才行的。要知道《夢幻西遊》的最後直觀呈現,來源於背後無數個程式,無數個代碼的共同組合,缺一不可。”

“我知道了,如同一部戲劇,不僅要有導演、編劇、演員、還要有服裝師、化妝師、道具師等等許多人共同合作,才能完成一部戲劇。”燕兒道。

“是,所以說參與戲劇製作的每個人都很重要,而不是哪一個人的功勞,這份成果應屬於在這個團隊中付出的每一個人,尤其不要忘了那些在背後默默付出之人。”璃諾道。

燕兒道:“我看不儘然,還是導演最重要。”

“為什麼?”璃諾道。

燕兒道:“因為導演有選角的權利。”

璃諾道:“波斯匿王的皇後末利夫人,是因為夫君的緣故,才做上皇後之位的嗎?”

“有關係。”燕兒道。

璃諾道:“關係是有,可更是她自己所修的福德所致。如果演員自己冇有能力,導演會去選他嗎?福德是自己累積的,榮耀是自己努力的。就拿剛剛的封神來說,冇有一個上榜人物是隨隨便便,偶偶然然的,都有其緣由。”

“……公主說的是,燕兒明白了。”燕兒道。

“明白了就好。”璃諾道。

時間一天天的流逝,入秋了,裕德帝三週祭滿,璃諾脫了孝。

這日,東方簡來尋她,問可否再去書室,挑幾本書看。璃諾點頭同意了,二人來到書室,東方簡挑好了書卷。

“青楓,你能否幫我把上麵那個布囊取下來?”璃諾道。

東方簡道:“好,阿月等著。”

東方簡伸手從書櫥頂上取下來後,璃諾把它打開,是一張琴,她把它放在書案上。指尖輕輕撥動琴絃,有些生疏。

“許久冇彈了,這是我母妃留下的。”璃諾看著東方簡道。

東方簡看著她,笑了笑,道:“阿月,可否為我撫奏一曲?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阿月,不願?”東方簡問道。

“啊,不是,是……是我許久……冇彈了,手生。”璃諾聲音越來越小。

“無妨。”東方簡道。

“那好……見笑了。”璃諾道。

說完,她便把琴固正好,身姿端坐在了書案前,調試了琴絃,指尖輕輕撥動了琴絃,一曲《無羈》緩緩流出。

東方簡看著眼前的人,此時的她不同於往日,是一臉認真的模樣,他笑了笑,就覺得特彆……好看。

“三尺絲桐太古音,清風明月是知心。”他取出腰間的玉簫,輕聲相合。

正是:

人生逆旅多惆悵,生死悲歡最平常。

否極苦儘甘泰來,琴簫再逢訴舊腸。

一曲終了……

“很好。”東方簡看著璃諾道。

璃諾笑笑,二人相視一笑。

璃諾將琴收好,帶上,東方簡帶上書卷。二人出了書室,便離開了進墟宮。

蒞和殿內,璃諾交代相關部門把進墟宮書室裡的書,整理翻印。重新館藏一份於國家書庫,另外許多利民的書籍要流傳民間,如《保生銘》、《大藏治病經》等。

“《保生銘》是民之生活所需也,多加流傳。”璃諾對旁邊一人道。

“是,微臣記下了。”一朝臣道。

璃諾點了點頭,朝臣退下了。

“公主,《保生銘》是什麼?聖賢書嗎?”燕兒道。

璃諾回道:“《保生銘》是一本養生書,雖不是聖賢論,卻堪比聖賢論。可謂句句是良箴,處處彰仁心。內容短小,簡明扼要,其義確是廣泛精深,實乃祖師為民之苦心。”

“那《大藏治病經》呢?”燕兒道。

璃諾道:“人是由身心相結合而成,如果說《保生銘》醫人的身病,那《大藏治病經》就是醫人的心病。”

“公主,我翻閱了一下,這《大藏治病經》乃是一個僧人所寫,而且上麵冇有一個藥名,這能讓人信服嗎?”燕兒道。

璃諾笑笑道:“有句話說不可‘以貌取人’,同樣,藥方亦複如是。古往今來有很多僧人都是通醫理的。再者不要以為隻有入口的藥草纔是藥,那也太片麵了。張仲景五斤雜糧啟老醫的故事聽過嗎?其實,照我看,這《大藏治病經》和《太上感應篇》和瓶泉居士的《十言論》還是相通的呢。”

“既然是關於身體健康,這些就交給太醫院去部署就好了,為何還要影印流傳?”燕兒道。

聞言,璃諾陷入沉思,後回道:“你可知,吾離宮在外時,多見人奔波勞累,心繫錢財,以利累形,忽視身體。殊不知,錢財是助人生活,若一味不知滿足,以身體換取錢財,實不可取,本末倒置也。賺錢是為了更好的生活,既拿身體換取錢財,倒過又拿錢財換取身體,那賺錢有何意義,還不如不賺也不賠,可知“恩過不相補矣”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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