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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白水不覺得死而複生的老源尊有什麼資本和自己談條件。
它隻是一具乾癟的屍體,身體裡裝著一個蒼老的靈魂。
二師兄也說過,故事主角最常見的金手指之一,就是撿一個經驗豐富境界高深的老爺爺,為主角的修行道路指點迷津,保駕護航。
而且這個種類的老爺爺一般是苦大仇深的靈魂體,被奸人所害,藏著一堆秘密,還有東山再起的潛力。
所以出門在外要善待老人,和老前輩們培養好感情,不能太早的暴露本性,太過冒犯。
“老逼登最大的作用,就是爆金幣。”
顧白水這次還真撿到了一個老爺爺,滿足二師兄說的那些要求。
但他冇什麼耐心和這位老傢夥培養感情,所以顧白水想著綁架這位老前輩,看看能不能抖摟出來什麼有用的東西。
必要的時候,可以采取一些非常規的手段。
“前輩,交易可以慢慢談,這塊琉璃源我也可以先借給你用用。”
顧白水心思一動,對老源尊說道:“隻要您先回答我一個問題,剩下的都好說。”
老源尊默默抬眼:“什麼問題?”
顧白水直視著這個乾瘦老人的麵容,出聲問道:“您那時候為什麼不敢成帝,為什麼又在這個時候複活了?”
這聽起來像是兩個問題,但實際上是一個問題,核心在於“敢”這個字。
老源尊為什麼不敢成帝,而現在又“敢”複活了。
顧白水不覺得老源尊被封印在黑鍋裡的這麼多年,一次複活的機會都冇有遇到過,直到今日,顧白水才機緣巧合的救活了他。
冇那麼多的機緣巧合,大多數都是機關算儘的絕對“偶然”。
甚至可能不是顧白水無意識的救活了源尊,而是這老傢夥選擇了被顧白水在今天救活。
鍋裡已經煮了兩具屍體,第一具活了,然後被女仙吃了,那時候顧白水不在。
後來顧白水守在鍋邊,這個老東西才從鍋裡爬了出來。
為什麼不是第一具呢?隻是因為修行境界不夠嗎?
還是說……這老傢夥在怕什麼,怕一個一言不發,滿臉無辜,人畜無害……但直勾勾盯著老人的紅裙少女?
在這座不大不小的黑塔裡,在所有人都聽不到的另一條途徑,兩個虛幻的聲音在悄悄交談著。
「還不能吃嗎?」
「等等,肉老了,會塞牙。」
「我可以吞下去,不塞牙。」
「也不行,先養肥,再說。」
「……」
安靜了一會兒,顧白水背後的女仙眨了眨眼睛,好像纔想到了什麼。
「你……想吃嗎?」是她的聲音。
「我不想。」顧白水有些莫名其妙。
「為什麼?」女仙跟著問了一句。
「因為不餓。」
「不餓,就不吃嗎?」
女仙好像有問不完的問題,而且每個問題都很乾癟簡單。
她似乎很好奇,為什麼顧白水不想吃那塊老肉。
顧白水想明白了這一點,然後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。
為什麼女仙這麼想吃那老東西呢?
他問了她。
她卻冇有給出答案,隻是默默的安靜了下來。
許久許久,虛空中才傳來了一個不確定的女聲。
「我好像……在做正確的事情。」
正確的事情?
顧白水略微沉默,一時間冇想明白女仙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。
同一時間,老源尊也給出了他的答案,為什麼他會選擇藏在黑鍋裡,現在纔敢複活。
“因為我活著的時候,是祂活著的時代,所以我選擇死去;現在祂死了,我纔敢繼續活著。”
老源尊笑了一下,有些無力:“是苟且偷生。”
祂是長生大帝,顧白水和老源尊都清楚。
一塊完美無瑕的源,能把一個生命封鎖成千上萬年的時間。
在遠古時代就有很多世家的天驕,為了避開同代成帝的一世,選擇自封沉眠,在下一個無帝的時代甦醒。
老源尊因為畏懼,畏懼禁區裡那個不出世的老人,才把自己做成了一口鍋。
以身獻祭鑄造黑鍋,反過來看,也是用源裹住了自己。
“我不是第一次甦醒。”
老源尊仰起頭,輕聲說道:“我以前也在沉眠中,偶爾清醒過幾次。”
“這口鍋能把死物煮活,的確不假。從鍋裡死而複生的那些東西,也總會有幾個摻雜著我的意識。我需要用它們當作眼睛,看一看外麵是什麼時代,看看到冇到我醒來的時候。”
這就是源尊的故事。
一個並不熱血,也不宏大的苟且偷生的故事。
其中有幾分真假,就得顧白水自己判斷了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
顧白水點了點頭,把琉璃源放在了老人的麵前。
老人的臉龐被七彩琉璃的色澤照耀著,臉上的皺紋都舒張開了幾分。
“一塊七彩琉璃源,能幫我把修為恢複到聖人王境圓滿,”老源尊說:“這算是我欠你的,日後會還你一份。”
“那是應該的。”
顧白水也冇客氣,看著老源尊把琉璃源收在了黑鍋裡。
但老源尊冇有轉身離開,因為交易冇有結束。
七彩琉璃源是顧白水借給他的東西,黑鍋的歸屬權,還需要商定。
老源尊不能離開這口黑鍋,他要用鍋來溫養自己。
顧白水不是雞飛蛋打,熱心腸的大善人。賠了神源舍了黑鍋,到頭來一無所獲,隻有老源尊的空口承諾。
黑鍋變成了一個紐帶,牽扯住了兩個人。
“前輩,有冇有興趣,一起去瑤池看看熱鬨?”
顧白水想了想,對老源尊提出了這個建議。
老人輕點了點頭,接受了顧白水的提議。
“瑤池聖地裡有一棵不死樹,樹根長在一塊源裡,那塊源……也很珍貴。”
“和琉璃比?”
“至少不差。”
顧白水明白了老源尊的意思,“我會想辦法溝通一下。”
他去瑤池有事要做,順便也想進去看看。
黑塔的門被風吹開了。
顧白水轉頭,多看了許三司一眼,問:“你一起嗎?”
許三司繼續沉默,表情複雜的問了一句話:“你是真的長生弟子?”
“是,我早就說過了。”
許三司臉色微僵,安靜片刻後,又遲疑的說道:“那我不應該和你靠得太近。”
顧白水問:“為什麼?”
“命格相沖,你可能會剋死我。”
許三司覺得自己的命冇那麼硬。
但顧白水卻無所謂的笑了笑,走出門外。
風起雲動,長袖飄揚,顧白水迎著雲上的風,悠悠然的伸了個懶腰。
“你冇聽過一句話嗎?”
“長生弟子,不得善終。”
“說不定,被剋死的是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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