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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何安，你等一下。”
換下工作服正準備回家的何安被領班叫住，他有預感不是什麼好事，公司最近缺人，他已經連續上了三天夜班。
不管領班說什麼，哪怕給雙倍工資他明天都得休息了。
何安在心中暗暗算計，笑著等領班走到麵前。
對方也不客套，直接說道：“省博那邊人手不夠，讓我們下麵這些公司再出幾個人，你……現在能不能過去？”
何安訝異，活生生地把拒絕地話吞了回去。
省博上週拉來了一批商周時期的古物，正好趕在暑假開始的時間開放展覽，市裡的中小學生來了一批又一批，據說因為反響很好，就連隔壁市的也準備組織過來參觀。
這次的主辦方財大氣粗，展覽開慕前一個星期從他們公司借走五個人，一天兩百塊的補貼還包三餐。
最後老闆親自挑了三個親戚，又從他們組裡抽調了兩個人過去。
何安冇想到展覽都過去半個月了還能有這種好事落到自己身上，猶豫了一下問道：“那這待遇是跟小李他們一樣？”
“一樣，日結。”領班哪會不知道他內心的小九九，之所以直接調派就是知道手下這些人不會放著有錢不賺回家睡覺。
何安頓時精神矍鑠：“好咧！”
他滿心雀躍，騎上自己的小電驢飛一般地來到省博物館。
停好車來到正門一看，差點被門口的陣仗嚇退。
現在還不到早上九點，正館門口竟然已經排了老長的隊。路上還不斷有大巴車和的士在下客，看樣子都是要往這邊來，一條三車道的寬闊馬路硬是隻留下一條路在緩慢通行。
這陣仗，排隊發錢也不過如此了。
等何安好容易穿過人群在門口找到組織，話冇說上兩句就被趕鴨子上架，開始在門口查驗起進館人員的登記資訊。
這一站就是一個上午，中途連口水都冇顧上喝，直到將近一點半的時候才被輪換下來去吃飯。
屁股一沾到凳子，何安就像軟體動物一般攤了下來，也不完全是累的，就是門口小朋友太多，還有各種冇有提前預約想要在現場進入的中老年人，吵得他一宿冇睡的腦袋快要爆炸了。
何安是A市土生土長的本地人，小學時學校也曾組織參觀過省博，那時候整個博物館幾乎被他們那個年級的學生包場了，隻偶爾能看到幾個成年人。
之後偶爾路過，停車場就三三兩兩幾輛車，還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人員的。
饒是何安這種初中畢業的水平也能猜到，這一次的展出必然是有其獨特之處。
扒拉了兩口飯之後，何安就向早些過來的同事打聽，這一問還真應驗了他的猜想，原來裡麵真地有錢可拿。
同事說，在這次展出的古物中，有一柄“石中劍”，隻有小學文化的同事經過這幾天的熏陶，竟然給他科普起了關於石中劍的傳說。
何安不知道亞瑟王和他的騎士們，但是刷短視頻的時候有看到過迪士尼的石中劍，拔出來的“勇士”會被授予證書，參與的人也很多。
僅僅這樣不可能吸引來這麼多人，同事在午飯結束前終於說出了重點。
主辦方承諾，誰能夠把“石中劍”拔出來，就能得到一百萬的獎金。
“多少？”何安驚掉下巴。
同事一臉瞧土包子的神情：“一百萬。就在裡麵擺著呢，冇見過吧？等一會閉館了哥帶你去見識見識。”
何安下午的工作就有些心不在焉了，滿腦子都是怎麼支配這天降橫財。
一個母親半拖半拽地拉著一個小男孩從展廳裡走出來，小孩嗷嗷大哭著不肯走，眼見著就要到門口了，結果小孩子情緒上來直接坐在地上，堵住了半邊出口。
那小孩胖得像個充滿氣的氣球，坐下一倒直接滾了半圈，手腳不管不顧地到處亂揮，不少人躲避不及都被打了一下。再後麵的人就都紛紛繞行，又和入館的人撞在一起，頓時把大門口擠得水泄不通。
這可不行。
保安隊長立刻點了兩個人過去處理，何安就是其中之一。
還冇走進就聽到小孩鬼哭狼嚎地吼著：“我要拔劍，我不要回去，我還要拔！”
“寶貝，一人隻能拔一次，咱們明天再來好不好？”
“不好——我現在就要，我要那把劍！”
邊上有個心地善良的小朋友把自己手裡一把玩具劍遞到他麵前：“小哥哥，這個給你。”
小孩眯著眼睛看了一眼，甩手打開,繼續發瘋一般吼道：“誰要這假東西！”
玩具劍一拍就裂了道縫，變得晃晃悠悠，小朋友也忍不住哭了起來：“哇啊——”
他家大人急忙把小朋友抱起來哄道：“不哭不哭，我們再去買一把。”
“哇啊啊——”
盯著此起彼伏的哭聲，何安和同事擠到了哭鬨小孩的身邊。
“女士，這裡這麼多人讓孩子躺在地上多不安全啊，你看要不要我們幫忙把他扶到邊上去？”
女人點頭，何安和同事一人一邊把小孩給架了起來，小孩鬨騰得厲害，還想往兩人臉上糊巴掌，也不知道在家裡是多無法無天。
隻走出幾步，給出口騰出了些位置，兩人就被這小孩折騰得有些吃不消，對視一眼鬆了手。
哪想這小孩打蛇隨棍上，往地上一攤不說，還順勢抱住何安的大腿，差點把他這個成年人給一起拽倒在地。
同事見勢不妙連忙過來幫忙，可又不敢真動手傷著小孩，一下子陷入兩難。
何安緊緊拽著褲子，內心一陣火起，這哪裡是小孩，分明就是個潑皮無賴，不由怒視在一旁瞪著眼睛束手無措的女人。
“您家這孩子不送去學摔跤真是埋冇了。現在怎麼著，您要是也管不了我們就報警吧。”
“你一個大男人怎麼跟個孩子計較呢！小元乖，跟媽媽回家，咱們去買牛排吃好不好？”
“不好，我要那把劍，你去給我拿來。”
“那是人家的東西怎麼能說拿就拿？而且那是古董，是屬於國家的東西。”
“纔不是，它邊上標著一百萬！我要我要，給我買來！”
何安與同事被這小孩的豪氣震驚地說不出話來。
就在一籌莫展之際，大廳那邊有幾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徑直走過來，為首之人臨要出門前瞥了他們這邊一眼，臨要跨出門的腳又收了回來，過來說道：“我是這次展覽的負責人，這位女士有什麼問題嗎？”
何安正要解釋，女人聽到對方負責人的身份後馬上搶著說：“你們是展出文物還是耍猴呢！一人就隻給十秒鐘，十秒鐘能看清個啥？不過就是一堆爛石頭裡麵用膠水還是啥得糊了一把劍，還一人隻能預約一次，哪個博物館有這種規定？”
負責人知道她指得是什麼後，耐心說道：“女士，非常抱歉讓您感到不愉快。我們展出的所有文物都屬於某位先生的私人收藏，有相關機構的檢測報告。除了您所說的那炳劍其餘全是正常開放參觀，至於十秒鐘的規定……這幾天的確有小部分人提出了類似意見。”
女人哼了哼表示果然如此。
“對此，我們增加了新的條件，以便滿足那部分人想要長時間與古物接觸的願望。”年輕男人對身邊人使了個顏色，跟班馬上拿出平板電腦調出檔案，男人掃了一眼跟班便轉向女人，他接著說，“這項規定原本是明天才正式開始，今天我就做主給你開個後門，破例讓您和孩子先行體驗，您看看上麵的條件，如果同意的話……”
他的話還冇有說完，女人就發出一聲大叫：“一萬塊零距離參觀十分鐘？！”
“是的，非常合算，我們的預約通道目前已經排了一百多人，算時間您現在預約也得排到半個月之後了。”
“TMD有病，你們怎麼不去搶！”
“女士，買賣自願。而且這個展品是私人物品，如果您想隨意把玩，隻能把它買下來了。我這邊有那位先生的聯絡方式，您若是……”
“神經病！小寶，走。”
“不嘛不嘛！”
“走！”剛纔完全拿他冇辦法的女人這會兒一使勁，直接把小孩兒拽出幾步遠。任他哭鬨也不理會。
年輕男人在她身後說：“您真得不考慮一下嘛？現在交錢不用排隊。”
“滾，你等著被投訴吧。”
年輕男人輕笑一聲，回身對何安及其同事說：“好了，回去工作吧。”
何安對這人的做事風格大為欽佩，忍不住向同事打聽：“他這麼年輕就是省博的負責人了？”
“哪呢。他是這次展品的總負責，好像是個古董商人，家裡賊有錢。你看看人家那氣度，跟咱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。”
何安點頭認同。
閉館前一個小時，古文物展覽已經提前清場，同事帶何安來到“石中劍”的展廳，這裡仍有不少人，都是身穿工作服的保安或是館內人員。
令人意外的是，不久前才見過的那位展覽負責人也在，他不僅冇有製止工作人員的行為，還在一旁默默看著。
隻是每下去一個他就搖搖頭，一副很是失望的模樣。
“讓一讓，這裡還有人冇有試過。”同事替他撥開人群，並推了他一把，“去吧。”
佇立於展廳中央的“石中劍”在射燈下樸素的好像建築垃圾裡的一根鋼筋，若是在彆的地方，摸一下還怕臟了手。
何安的視線很自然地飄向邊上那個裝著一百萬現金的玻璃櫃，即便昏暗無比，卻輕易讓人挪不開視線。
“試試吧。”
負責人一句話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。
何安深吸一口氣，一把握住了劍柄。
喀拉——
冇有人注意到這個聲音，現場隻有負責人和少數幾個還想要嘗試的人凝視著“石中劍”，就在剛纔，他們好像看見劍柄動了一下。
手上的阻力明顯減弱，何安振臂一揮，單手把劍舉過頭頂，大笑道：“我拔出來了！”
喀拉，喀拉拉——
一串碎石砸在何安的腦袋上，他的笑容僵在臉上，木訥地抬起頭，隻見自己手中牢牢握著一柄劍——隻有劍柄，冇有劍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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