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問生小說 > 劍閣魁首落入青樓後 > 第一章 握劍

第一章 握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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殘陽如血,餘暉漸儘,忘憂樓扇扇窗牗漸次挑起搖曳的燈火。

杜越方跋涉歸來,不願禦劍,索性乘車馬出行。他錦衣簇新,發間結的兩根小辮栓了玉環,隨鞍馬行動不時碰出清悅悠回之聲。

杜越握劍撥開車簾,忽地聽到風中傳來隱隱鈴聲。他心下鬆快,輕輕一笑。旁人若此時見了這年輕秀俊的小公子,隻會當他是滿心歡喜去赴心上人的約,決計想不到他正要去青樓。若是他們有人認出這是杜越,恐怕更不相信他要去青樓。

杜越並非尋常人,尋樂自然也不去尋常處所。

這世上太多人都以為忘憂樓隻是個綺豔的傳說,少數人知道忘憂樓並非空中樓閣,而能進入忘憂樓的,天下僅有廖廖無幾之人。

杜越身為杜氏長子,便是其中之一。

忘憂樓以青石壘砌而成,飛簷四角掛著金鈴,每每風起便聞鈴聲陣陣。忘憂樓下,杜越笑著抬頭一望,頓住了。頂閣那扇窗此時已挑起一盞暗紅的紗燈,燭火幽幽。

杜越一挑眉:“這個時辰他房裡就有人了?”他修剪得當的指尖輕輕叩著腰間劍鞘,麵上雖帶笑,一雙含情的桃花目卻無端有一股煞氣。

門前侍女諾諾:“子規君,顧掌門吩咐,今夜頂樓不進客了。”

卻聽杜越輕笑出聲:“無妨,我們封閣主能應付好幾個。”

侍女不敢阻攔,隻得任杜越入樓。

忘憂樓佈局精巧,迴廊曲折,一層為廳,二三層為樓,四層為閣。杜越徑自登樓,直至頂閣。

一進門杜越就嗅到房裡一股腥膻,混著甜膩的燃香厚重得溺死人,縱是錚錚鐵骨也要浸成繞指柔。

精雕細琢的千工拔步床有三進,重重紗簾後隱隱透出最裡進榻上兩個人影,一坐一臥。杜越捺下心思,推開窗。窗框碰到紗燈,那燈插得不牢,墜到地上摔得粉碎。

“呀。”杜越輕聲歎,“罷了,今夜人也齊了。”

榻上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:“誰讓你上來的。”

“顧掌門,我這一趟冇功勞也有苦勞,還不能吃點犒賞?”杜越對著窗外吹風,聲音懶懶。

“關上。”顧弈山一手撫上身旁人脊背。冷的,甫挨著就在他掌心裡一顫。

“你吃過了不嫌,這屋裡都成什麼味兒了。”杜越打量了幾眼,笑了,“被子都不蓋。”

他合上窗,留了道縫隙:“身上纔好幾天?再咳幾日養幾日病,還不是你遭罪。”

杜越立在榻邊,撥開最後一重紗簾。

顧弈山衣冠齊楚,在娼樓的床榻上看著都能稱一句沉靜端正,和他平日在青嶽宗大殿之上一貌堂堂做仙門盟主之時毫無差彆。封懷劍□□臥在榻上,脊背消瘦,曲線到了腰間兀地收成一把,長久未修剪的烏髮散在腰背上,遮住大半曖昧痕跡。杜越掃了眼他腿間濕跡,不悅扯起床腳團成一團的被子,被顧弈山喊住。

“濕了。你再去拿一床。”

“怎麼……”杜越話到一半就醒悟,語帶埋怨,“你又來。”

他摩挲著封懷劍後腰:“顧弈山真狠。還是和我舒服,是不是?”

顧弈山道:“你輕些。這會還一碰就抖。”

封懷劍隻靜靜伏著,眼睛緊閉,若不是身體還有細微抖動,倒像睡著了。

“行之。”杜越嘴上親昵地喊著封懷劍的字,麵上現出一種天真殘忍的好奇神氣,“你還能使劍嗎?”

杜越拔劍,金玉錚鳴,迴盪在寂靜之中。仙門赫赫有名的“玉柄龍”在床榻間闇昧昏黃的燭光下竟也折出刺目的光。封懷劍聞聲睜眼,眼角紅潤水色尚未褪去,劍光之下,他眼中竟有一瞬溢滿殺氣。

“讓我看看吧。白玉京接上的手,還能不能握劍。”

杜越把劍塞進封懷劍的右手中。封懷劍不知是不想握還是握不住,五指無力地虛攏著劍柄。

旁觀的顧弈山說了一句:“筷子都還使不順,彆折騰他了。”

杜越笑:“怎麼叫折騰?我又冇把人弄尿。”

榻上人手抖起來,五指顫顫,眼看再抓不住那劍,杜越眼神一暗,還是伸手去接他的愛劍。

玉柄龍脫手那一刹,封懷劍不知哪來的力氣,伸臂一撈猝然攥住了劍,甚至依著昔年做慣的動作挽出個雪亮劍花。

玉柄龍的劍風劃過杜越掌心,漓下一串血。

杜越雙眼一亮,不由自主帶了真切笑意:“……這不是還能握劍嘛。”

顧弈山眼見杜越毫不在意,縱不想管他也隻能親自去尋醫師。

杜越和著血握住封懷劍的手,親了親他手腕內側的傷疤。封懷劍欲抽手,反被攥得更緊。杜越將麵頰貼上他冰冷的手背,撒嬌一樣:“行之,有人說你已經廢了,再拿不住劍……我聽了好不高興。”

他解開衣帶,屈指颳了刮封懷劍側頰:“好行之,哄哄我吧。”

月光如水,空映在窗棱上,卻照不進忘憂樓中,房內隻有燈火闌珊。

封懷劍經杜越又一番磋磨,形容愈發狼狽,倦倦闔著眼,似睡非睡。

顧弈山歸來見此情狀,皺了下眉:“你還是傷得輕。”

杜越滿不在乎:“冇動筋骨。”

“你自己尋事受傷,同彆人無關。”

“知道——”藥酒倒在傷口上,杜越嘶了聲,“我什麼時候為難過行之。”

顧弈山隻得直說:“彆告訴陸垂衣。”

聞聲,似是睡熟的封懷劍眼睫一顫。

杜越手上裹了紗布,抱了床新被給封懷劍蓋上,自己倚在一旁,冇受傷的手有一下冇一下順著封懷劍的頭髮,閒閒道:“這回遇上點麻煩。流民餓瘋了,拚了命地撲上來搶糧,官兵差點冇守住……”

顧弈山聞言皺眉:“說那些乾什麼。”

杜越看一眼封懷劍,替他掖了掖被子,笑道:“冇事,你睡。”

他等著封懷劍追問,封懷劍卻乾脆地閉上眼。

杜越有些恍然,看著封懷劍病癒後格外鋒利的側臉,伸手將他頰邊濕透的髮絲攏到耳後。

封懷劍同三年前不一樣了。

杜越一時心生不快,卻不知這憤懣從何而起。把封懷劍放在忘憂樓是顧弈山的主意,但當年他也冇反對。

那時杜越還佩服顧弈山的奇思。誰能想到昔年的劍閣魁首會在忘憂樓這種地方?除此之外,忘憂樓也同封懷劍有著某種難以言說的契合。

忘憂樓金玉滿堂,奇珍無數:東海珠光華流轉,奇楠香終日不熄,沉香木作桌椅,耀光綾當簾幕,花叢繫著金鈴,竹枝懸著碎玉,每每風動,便叮咚作響,如流水潺潺,東去不回。樓中之人皆是傾城的美人,絕世的尤物,每一位都有段名噪一時的往事。把一個爬到劍閣閣主之位的爐鼎也安置其中,倒也稱得上相得益彰。

那曾經的劍閣閣主,如今任人公用的爐鼎,便被安置於這樓中一隅,與這些奇珍異寶、傾城美人相伴。起初他的存在彷彿有些諷刺意味,然而如今,他已然成了忘憂樓平平無奇的一部分。三年來,封懷劍甚至不被允許踏出這扇房門。再耀目的劍光,在這忘憂樓中也逐漸暗淡了下來。

杜越回過神,話鋒一轉問道:“昨日歸一派祭山大典,他們掌門說什麼了?”

“我冇去,瑤光去的。”

杜越一怔,不由自主放輕了聲音:“瑤光……仙尊出關了?我怎麼不知道。”

“前日纔出關。閉關了整整三年,也差不多了。”

杜越麵色陰晴不定:“難怪陸垂衣不聲不響去了。”

“瑤光也就在歸一派露了一麵,之後……”顧弈山忽地看了一眼封懷劍。

封懷劍不知何時來了精神,睜大了眼聽,眼底柔柔映著燭光。

杜越摸他的臉:“怎麼不歇了?”

封懷劍避開他的手,微微昂起頭,口中隻道:“之後什麼?”

“什麼之後?”杜越來了興致,逗封懷劍,“這麼關心那位,把他也請來看看你?”

顧弈山銳利地彆了杜越一眼,暗含警告。

封懷劍神情冷淡,又躺回去:“你作踐我就是,少作踐彆人。”

杜越也隻是一時狂言。當著那人的麵,他就冇幾次說得出囫圇話。其實他就冇見過那人幾回。

顧弈山索然:“走了。”

“這麼急,乾什麼去?你說完再走。”

顧弈山隻道:“這三年宗門變了許多,明日瑤光回來,我不在怕他不習慣。”

杜越愣愣:“哦。那你快些回去。”

往常杜越同封懷劍獨處總要拉著他扯會閒話,今日卻緘默異常。杜越心思煩亂,待了片刻還是離去,倚欄立了會,他對樓下一來客喚道:“秦宮主。”

那人拱手笑道:“子規君。”

杜越笑吟吟信步下樓:“昨日你去歸一派了?聽說瑤光仙尊出關了,你給我細細講講。”

半個時辰後,杜越匆匆回到閣樓,眼中光芒熠熠,像隻肚腹堪堪填了個底、滿心貪饞的小貓。他心中一腔的話迫切找個人吐露,索性撲到封懷劍身上把人搖起來,封懷劍意外地順從了他的意思,撐起身聽他講。

杜越興致高昂,眼睛看著麵前的人,卻像望著很遠的地方,隔著千重山萬重水遙遙盼望似的:“他穿了件象牙白銀絲暗花雲紋的衣裳,袖口繡的是白鶴羽,戴著白玉簪。他比從前更……”

杜越漸漸冇了聲,魂不守舍,彷彿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。封懷劍也怔怔出神,眼睛一眨不眨。

許久,杜越回過神,臉貼在封懷劍頸窩裡,手指輕輕繞著他的頭髮:“更隔蓬山一萬重。”

封懷劍不理會他。

“你還是敷衍敷衍我罷。明日陸垂衣就該回來了,顧弈山這幾日都有得忙,除了我,還有誰替你擋那殺神。”

封懷劍聽見陸垂衣的名字都覺得冷,往被子裡縮了縮。

“對了,”杜越忽道,“他問起了你。”

封懷劍心中一沉,愣愣地看著杜越:“……什麼?”

“瑤光問當今劍閣閣主,你在哪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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