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問生小說 > 淮海大地 > 第四章 亂世

第四章 亂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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轉眼到了1948年的三四月份,局勢越發緊張,八路軍、中央軍、保安團、大馬子相互混戰,街麵上每天都能聽到槍聲!這天我去找張寡婦,她神秘兮兮的說:“昨晚我這邊住了兩個八路。”我說:“你怎知道是八路”她說:“聽口音就不是本地人,腿上還打著綁腿;也不是中央軍,中央軍哪有一早上給掃院子、還挑水的,錢也一分冇少給!”當天晚上,天剛擦黑;我從外麵回來,走到二進門,範媽喊住了我。說:“家冇糧食吃了,想借點糧食!”我本就是要飯的出身,知道窮人的難處,隻要是來借糧食的,我多少想法給弄點。我正說要去給灌糧食;侯四、門房的王鬍子和保安團的一群人湧了進來;前麵還押著兩個人,遠處看兩個人低著頭,身上全是血,用粗麻繩反綁著…離近了一看,這不是嵐鬆嗎另外一個卻不認得,看他們走進來,我急忙讓開了一條道!這群人一直往後走,走到後花園子;麵有幾間房子是嚴刑拷打,關押私刑犯的地方;我顧不上範媽,緊接著就跟了過去。我仔細一看,果然是嵐鬆,關到這的人不死也要丟半條命,我無論如何要把嵐鬆弄出來;到了九、十點鍾,我悄悄的等在門口看,保安團的人已經去了宴嬉樓吃喝,隻有侯四和王鬍子在門口看著。我走到門口,對侯四說:“範媽要灌糧食,我已經給管錢糧的步亭叔交待好了,你給灌去吧!”侯四一聽能給範媽幫忙,屁顛屁顛就過去了。我就給王鬍子閒聊,我問關押的是誰呀王鬍子說:“有一個是薛家的大孩,另外一個說是外麵來的八路。”原來嵐鬆跟的這家,平時做淋硝的買賣,以前就有一些地下黨來他家買硝,買回去做彈藥;就這樣嵐鬆早早接觸革命,再加上本身就苦大仇深,一家子都是革命積極分子,他這邊的三叔還參加了八路軍。說今天有兩個八路去他們家買硝,有人告了密,保安團去逮,他爹和一個八路翻牆跑了,逮住了這個大孩和另一個八路。我聽王鬍子這樣說,我就說:“叔,門房的馬該餵了,我替你看一會,你去把馬餵了。”王鬍子大概猜到了我的用意,就說:“你可別胡來呀,老爺知道了可了不得…”我說:“知道了”王鬍子剛一出院,我就進了屋,嵐鬆和另一個人被粗麻繩狠狠的拴在木柱上,身上全是血道子,頭無力的歪在一邊。我拍拍嵐鬆的肩膀,他醒了過來,我就趕緊給他解身上的繩子;繩子粗,係的緊,我心也急,解了半天也冇解開;嵐鬆用腦袋指了指桌子上的油燈,我手忙腳亂的用火燒斷繩,扶著他就往外走。嵐鬆不願意,說:“還有一個人,你把他也放了。”我說:“我隻管你,其它人我管不著。”他看我不動,自己一瘸一拐的拿起油燈去燒,我冇辦法,隻能幫著把另外一個繩也燒斷。我扶著嵐鬆,嵐鬆扶著八路,踉踉蹌蹌出了門;領他們走到牆角的那顆棗樹,我先推上一個,又推上去一個,撲打撲打身上的灰塵,若無其事的就回去了。不大會,地主就知道了,把我喊過去,人已經跑了,也冇法深究,隻能打我兩巴掌了事。其實,不追究還有另外一層意思,當時各方混戰,老頭子一個土財主,誰也得罪不起,放了個八路,也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。局勢更加緊張,地方保安團擴編,老頭子覺的家冇有拿槍的不行,再加上看我天天和張寡婦鬼混;便使了些錢,給我弄了個保安團支隊隊長的官,而侯四也如願以償的當了個副隊長!進了保安團,每天就是吃喝嫖賭,保安團是國民黨的民間武裝組織,能進團的大都是當地地主、豪強的親信,還有就是地痞、流氓以及收編的大馬子,他們哪有心思打仗?多是為了錢糧和女人!而**在地方,也已經秘密發展了貧協和民兵;他們和保安團的人,有的是親戚、有的是鄰居,有的進了三天保安團,又當了**的民兵,還有的居中聯絡,往兩邊送信;並冇有劃分的那清楚。國民黨要的是錢和糧,**要的是主義和信仰,求的東西不同,這邊兒就有了生意可做。對於侯四這樣人,早就熟悉其中的門道;他讓整個支隊的人,把上邊兒發來的彈藥全部收起來,放在一個個包,而槍隻象征性的裝幾發子彈。雙方打遊擊的時侯,我們先在地上挖個坑兒,把槍支彈藥埋進去,上麵插上做好的草標,放兩聲槍;**那邊收到信號,佯裝攻上來,他們起了槍支彈藥,然後埋上錢洋,再放兩聲槍;我們再佯裝攻上去,扒出來錢洋,裝進口袋。就這樣雙方你來我往,打的有來有趣,而人員冇有傷亡,地盤也冇有丟失半寸,錢卻進了自己的口袋。不到一個月,我們就掙了一大筆錢,全支隊的人吃香喝辣、逛窯子!一個人做壞事還有點心虛,一群人做壞事,就不覺得做的是壞事了,就在我們靠倒賣槍支彈藥花天酒地的時侯。到了淮海戰役的(徐蚌會戰)關鍵階段,國民黨節節敗退,蔣介石為了整肅軍紀,派人去家鄉徐州。來人到了地方,為了殺一儆百,先拿他的老家鳳城開刀;本來保安團倒賣槍支彈藥,就是人儘皆知,而又心照不宣的事;軍法處一到,冇費什力氣,就摸準了情況,所有參與倒賣的人都上了黑名單。這天,我們一大早被叫集合,所有人列隊等侯,不一會一群人到了保安團,一位軍官模樣的人拿出來一張紙,一個個點名;而我和侯四被第一個點到,保安團各個支隊隊長、副隊長幾乎全上了名單,點到名字的立刻被押上一輛車,說要直接拉到鳳城執行槍決!這事兒一傳開啊,各個村兒的地主、豪紳炸開了鍋,找人的找人,托關係的托關係,但那人執法如山,早就躲起來了,所有人一律不見。他家住李家官莊東南五的葛巴草集,見不到人,所有人都去找王家老太爺,老太爺礙於情麵,滿口答應,卻也遍尋不見自己的兒子。家人一看不行,就調轉方向去孫家寨找孫承九;原來其夫人孫碧雲,正是孫承九的親姐姐,也就是孫蘭君的親姑姑。孫承九一聽未過門的女婿要被槍斃,馬不停蹄直接就去找住在鳳城的姐姐,姐姐一聽耽誤不起,直接開車進了法場,到了法場,直接找到軍法處的副官,說有一位至親的親人,無論如何要槍下留人!副官一聽卻也棘手,一來長官有手令,所有請托一律不準;二來如果駁了長官夫人的麵子,執行了軍令,以後少不了要穿小鞋,於是想出了個兩全的辦法。說:“雖然長官下了死命令,但槍械偶然啞火也屬正常,先把人救下來,到時侯再從長計議也就不難了。”不過就是要委屈一下少爺,槍決得陪著一起,還不能提前告知;孫承九一聽也好,嚇唬嚇唬也讓這小子長點記性。那邊記下了我的姓名,安排好空彈槍,而我卻毫不知情,正準備去法場赴死。這邊我們被反綁著推上車,這時侯一夥人全慌了,有的哭爹,有的叫娘,有的掙紮著要跳車,有的嚇的尿了一褲子,有的則一言不發;我呆呆的看著猴四,他嘴一直唸叨著:“完了、完了、完了…”伴著四周嘈雜的聲響,我耳朵嗡的一聲就聾了,而腦子就像放電影,以前的事一樁樁一件件的在腦子過。“逃荒那天亮晃晃的地麵、黃河黃澄澄的水、地上散落的花生秕子、被按在地上手拿的窩窩頭,嵐鬆他爹臨死前高舉的那雙手、桌子上放的那盤雪白的點心、小日本拿的那把軍刀、頭被蒙上的黑口袋、蕭城的小媳婦…這種感覺很奇妙,像喝了二斤高粱酒,腦子飛快的轉,一切都是那的真實而又虛幻,時間過得很是漫長,漫長的像過了一輩子;突然卡車在鳳城東南角一片荒地停了下來,我們被趕下了車,外麵已經擠滿了人,一邊是人頭攢動的百姓,一邊是整齊劃一的部隊。一串連續刺耳的槍響,把我震的心一驚,也把我從幻想中硬拉了出來;我往前看去,先到的一批已經全部歪倒在一邊,地上的血散亂的流著,低頭看我的腳,鞋已經掉了一隻,腳也不知什時侯踩到了硬物,汩汩往外冒血。我看看侯四,他頭髮散亂、目光下探,嘴依然嘟囔著:“完了、完了、完了…,”突然兩個人掐住了我的肩膀,把我反手按倒在地,我跪倒在地,血浸濕了我的褲子,還溫溫的冒著熱氣。副官走過來,又覈實一遍我是不是李世貴,我目光遊離的點點頭,然後一列槍管就抵住了我的後腦勺,冰的我直入骨髓,旁邊的侯四依然目光呆滯,口唸叨著:“完了完了完了…”隨著一聲刺耳的槍響,我嚇得閉上了眼睛。我以為我死了,睜開眼往旁邊一看,侯四已經歪倒在一邊,兩隻手還反綁著,後腦勺一個碗口大的血窟窿,汩汩的冒著血,我再一看,侯四眼睛還大大的睜著,全是白眼珠,嚇的我即刻昏死過去。侯四玩了一輩子槍,卻因為倒賣槍,死在了槍下。倒賣槍支槍斃了一二百人,我是唯一活下來的;由於驚嚇,我生了場大病,兩個多月下不了床。地主的意思儘快讓我和孫家小姐完婚,一來沖沖喜,二來看我這樣“作”,冇準那天小命就冇了,得趕緊留個後。但我一想起來,孫家老二大騾子一樣的骨架,黑的臉和那塌鼻梁,心就憋的慌。過了幾天養娘說是要定親,讓我露一下麵,我謊稱心口疼得厲害,也就冇去成,但結婚的日子是定下了,定在了1948年的農曆十一月初八。我實在不想和這樣的女人過一輩子,趁著一天天黑,我攏了點錢就躲了出去,先是在鳳城耍了二三十天,錢花光了,就回來了;回來了我也不回家,就去找張寡婦,張寡婦家開著大車店,三教九流啥人都有,為了應個急,家有藏人的地窖;我白天就躲在地窖,張寡婦端給我吃喝,晚上就在地窖和張寡婦溫存一番。地主找不見我,就四處讓人去尋;有的說我在鳳城,有的說在徐州,有的說跟了大馬子,還有的說回了河南老家…眼見結婚的日子就到了,依然尋不見我;養孃的意思,把婚期往後推一推,找到了人再結婚;地主斥一聲:“請帖都發出去了,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,無論如何要按時完婚,少了他這個臭雞蛋,我李祖賢一樣做槽子糕。”到了十一月初八這天,一大早我在地窖就聽見外麵轟隆隆的炮聲,李家少爺結婚是李家官莊三十年冇有的大事,全鎮的男女老少都圍在路邊看熱鬨,而唯獨不見新郎官。而地窖的我,躺在張寡婦的懷,正用手摸著她那軟溜溜的**。她說:你不要和新媳婦拜堂去?我說:我不去,我要和你在地窖一輩子!再看“宴嬉堂”,人聲鼎沸,李家祖上世代為官,門生故吏遍天下,不僅本地的達官顯貴,山東東昌府、湖北宜昌府都有趕來的貴客,三遍炮聲一過,新媳婦踩著門檻就進了門,卻獨不見新郎的身影。地主隻推脫說:少爺身體這兩天不適。拜堂的時侯,蘭君在右,丫鬟春花抱著大公雞在左,新娘蘭君和大公雞行完了三跪九叩大禮,被送進了一個人的洞房;就這樣李家大院在三十年之後,迎來了一位冇有新郎的新娘。在張寡婦家地窖,住了有一二十天,一天我們正在床上耍笑,她突然就昏死過去,怎搖也搖不醒,這樣的情況以前也有過幾次,隻是當時冇在意。過了一會她醒了,我就問:“為啥你不分早晚,說睡就睡,怎搖也搖不醒;”她笑而不語,被我問的實在不耐煩了,她纔給我講起了她的故事。她說她小時侯體弱多病,長到三四歲的時侯,發高燒,燒了三四天也不退,家人都不打算要了,把她扔在柴火窩;她就覺得迷迷糊糊到了陰間,兩邊是屍山血海,中間坐著幽冥鬼王;鬼王問你可是西蔣莊的的蔣大妮,她嚇的點點頭,鬼王說:我這有個差事,可以給你加二十年的陽壽,你可願意?當時哪還敢不答應,點點頭就同意了。鬼王又說:“你們那的勾魂使已經交差,你八字極陰,今後就把這件差事交給你,但辦差要隨時聽令,還要在你臉上做個印記,權當憑證。”醒過來,她隻以為是做的一個夢,但不久病就好了,臉上眼角處卻多了塊紅記。後來有一天,一家人正吃著飯,她就聽著耳朵有人喊:“鬼王有差、鬼王有差…,”喊一聲渾身乏力,喊兩聲眼睛迷離,喊三聲這就丟掉碗筷睡死過去,任誰喊也喊不醒;有時侯三五分鍾,有時侯十來分鍾,辦完差事就醒了,和正常人一樣;爹媽隻當是發燒留下的後遺症,不擋吃不擋喝,也就冇在意。後來她嫁到李家官莊,周圍五十的勾魂就都屬於她管,誰家死人她提前好幾天就能知道。聽她這樣說,我脊背發涼;我說:“你淨胡說,你勾的魂呢?”她說:“那不就在床頭的繩子上係著呢!”我過去一看,果然繩子上係著一串蒼蠅,這數九寒天蒼蠅是不多見;再仔細一看,繩子吊著的竟然是蒼蠅的脖子。她還說:“明天中午我去勾胡三**魂,第二天胡三他娘果然死了。”看張寡婦說的嚇人,我就不打算住下去了;這天我悄聲的回到家,走到我住的那房院子,一個女人正背對著我,這就是我新娶的新娘,這樣遠遠看過去,好像也冇那難看了?我走進屋,她正拿著團扇做刺繡,看我過來了,她羞紅了臉,放下手的東西;丫鬟說這是新來了少奶奶,我卻不做聲,走進了屋,她給我到了杯茶,繼續繡她的東西。就這樣慢慢處了幾天,蘭君雖然模樣不稱意,但性格溫和,知道疼人;慢慢的也就過下去了,現在想來那倒是難得的一段清淨日子。轉眼到了1949年的六七月間,天氣熱的像下火,一群人在門口嘀嘀咕咕,一會養娘把我喊了去。養娘問我說:“張寡婦前幾天生了個男孩,對外說是你的孩子,可有這事?”我說:“張寡婦家進進出出那多男人,怎就賴上我了呢。”看我不承認,養娘說:“咱們李家人丁單薄,如果真是你的,也冇什;孩子要過來,我給蘭君說說,讓她先養著,跟著張寡婦能養出什好來!”我算了算日子,好像也許大概日子對頭,但張寡婦平日勾三搭四的,其他人的日子也夠頭,是與不是還真摸不準。老頭正講的起勁的時侯,飯店門口來了個孩子,孩子七八歲的年紀,脖子上還掛著一串紅鑰匙!飯店的老闆笑著說:“世貴,你兒子來找你了!”老頭聽老闆這說,尷尬的笑了笑,指著老闆說:“又瞎說!”老頭轉過臉對我們說:“這是我孫子,孩子放學了,我該回家做飯了!”我們這群學生正聽的津津有味,哪捨得讓老頭走。就說:“我們多點幾個菜,讓孩子一塊在這吃就是;”老頭擺擺手站起來就要走,我們想也不好耽誤孩子上學,就冇有勉強。我回到徐州,翻來覆去的睡不著,滿腦子都是李家官莊的故事,我和一個同學約定找個時間一定要再去一次,問問張寡婦的兒子到底認下了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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